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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談-泉先兒 

天還沒亮,大海在微風中安安靜靜的。當不遠處漁村的人類還沒有開始一天的生活時,幾個“人影”從空中和水中出現,聚集在海邊的礁石上。

  當最後一條人影從天上落下來時,大家都向一個人圍了上去,一個老者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白先生,大家都已經到齊了。”

  “有沒有被他們發現?”從外表看來,這個“白先生”的年紀並不大,但是言行中卻透出十分的威嚴。

  “大家是分頭來的,時間也錯開了,就算有一兩個被看見,也不會引起這裏妖怪的注意。我們在人類的城市間來來去去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而且立新市那些厲害的家夥也不是特別愛管閑事。”還是那個老者在回答。

  白先生沉聲道:“要做這樣的大事,還是小心點好。大家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落腳,徐老、沈兄弟、田兄弟加上我,我們四個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不要露面,免得被這裏的家夥注意上。”沉默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大家盡力而為,家鄉父老還在等我們回去。”

  一個女子說:“這幾天我找到了幾處偏僻的旅館,大家可以先去安身。”

  “不好,盡量不要住人類的地方,”另一個女子立刻表示反對,“我發現了一處廢墟,我們可以去那裏躲起來。”

  “那樣的地方不是更惹人注意。”第一個女子反駁道。

  “總好過住在人類中。”

  “人類是最好的掩護。”

  ……

  說著說著,兩個女子就吵了起來,其他人都不做聲,大家都知道她們兩個平時都對那個被尊稱為“白先生”的白書天有意思,一有機會就爭著在他面前出風頭,彼此爭吵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事。大家知道內情,所以誰也不去勸解她們,免得給自己惹上麻煩。

  “夠了!”白書天怒喝一聲,一掌打在身邊的礁石上,將堅硬礁石打出了一個大坑,指著兩個女子喝斥道,“什麼時候了還吵!如果你們還不能以大局為重,就立刻滾回去,別讓我再看見你們!”他一發火,兩個女子頓時安靜了。

  白書天歎了口氣,揮手道:“大家先在附近躲起來,我找到合適的地方就通知你們。”

  人影紛紛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白書天身邊只剩下了剛才點到名的那三個人。

  “徐老,你去找你的朋友打聽吧,小心別露出馬腳。沈兄弟和田兄弟,你們混到城市裏,記得要裝作剛剛搬來居住的樣子,帶上些鋪蓋什麼的掩人耳目。”等他說完,那三個人向他行禮,然後就消失了。白書天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碧藍的海水,迎著海面上躍出的朝陽慢慢閉上了雙眼……

  ※※※

  幾個趁著清晨出海的漁民已經回到了港口,就在船上賣起收獲的魚蝦來,形成了一個很熱鬧的集市。很多附近的居民提著水桶、端著臉盆來買海蠣子什麼的嘗鮮,甚至還有人開著車從市區趕來。白書天在其中轉悠著,還買了兩條魚提在手裏,一副“我是普通人類”的樣子。他發現離海不遠就有一座工廠,但是這裏的海水和魚類的樣子還很正常,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看來關于立新市的那個傳說是真的。

  “唉,又蓋了這麼大的工廠,我從那裏走親眼看見廢水嘩嘩地往海裏排,再這麼下去,這片海恐怕就快沒有魚嘍……”

  白書天聽到一個漁民正在談論他感興趣的話題,就在這艘船邊停下了腳步。

  另一個漁民說:“說來也奇怪,連蓋了好幾座工廠,我們這裏倒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海水很清,魚蝦也不少。”

  “這麼大的海一時當然不礙事,天長日久就難說了,也許我們很快就沒有飯碗啦……”

  “哈哈,到時候去工廠裏找份差使吧,也許比打魚掙得多。”

  “聽說前兩天城裏的學生跑到政府門前,抗議這裏的工廠破壞了自然環境。”

  “學生懂什麼,開工廠能掙大錢,誰還管海變什麼樣!打魚掙錢多還是人家的企業掙錢多?要是我有錢,也去蓋家工廠!”

  “就憑你!下輩子吧!”

  白書天轉身默默走開。

  看來每個城市裏的人類都差不多,自己要找的東西又會在哪裏呢?他想到城市裏去,又不想用飛行的法術,正想向路人詢問哪裏可以坐車時,就看見一個女子迎面走來。

  這是個嬌豔可人的年輕女子,穿著一身十分嫵媚的長裙,笑盈盈地向白書天打招呼:“嗨。”

  白書天警惕地看著她,卻發現自己對她根本無法有任何敵意。

  “你是剛來立新市的嗎?”女子笑眯眯地問。

  “是啊。”白書天淡淡地回答。

  “路過、定居還是來旅行啊?”她繼續問。

  “和你有關系嗎?”

  “有啊!”女子睜大了眼睛,“定居的話,介紹住處兩千元,不管你要什麼環境保證讓你滿意;旅游的話,導游費一天一千五百元,包食宿,紀念品七折優惠;路過的話……你要不要買地圖?”

  白書天看著這個女子,疑惑地問道:“你……是開旅行社的?”

  “如果你需要,我就是開旅行社的。”女子滿懷期待地笑著問,“你需要什麼服務啊?”

  白書天看著她,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卻沒有說話。女子繼續說著:“你需要什麼呢?只要你說出來,說不定我就可以做到噢。對了,我叫泉先兒,你呢?”

  泉先?難怪自己對她一點也提不起防範之心。白書天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向泉先兒伸出手:“我是白書天。如果是十人以上的旅行團你接待不接待?”

  “當然,有錢怎麼不賺!費用按人頭算。”泉先兒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這是四千六百元整,您點好。”珠寶店老板漫不經心地遞過錢來,好像這筆交易可有可無似的,其實他自己心裏明白,自己最少可以從這筆交易中賺到一千五百元。

  泉先兒沒有伸手去接錢,而是趴在櫃台上,一直盯著對方看。

  珠寶店老板又取出了幾張零錢加上去,並且故作感歎地說:“我們都合作這麼多次了,連零頭也不讓我賺,您做生意可真有一套。”

  “那也沒見你多給我零頭。”泉先兒心裏這麼想著,嘴裏卻沒說出來。她仔細地把錢點了兩遍:四千六百二十七元,一分不少。她這才把錢塞進口袋裏,空著雙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走出珠寶店,外面就是立新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天色將暮,一個個裝飾精美的櫥窗紛紛亮起了七彩的燈火,把裏面的商品映得更加眩目。泉先兒最喜歡這條街,每次來這裏她都一個櫥窗一個櫥窗地看,一直走到街的另一頭。

  “哇,這件衣服真漂亮,趕快記下這個款式,回去自己做一件。”泉先兒看到新上市的夏裝,“嘖嘖”贊歎起來,然後掏出紙筆,趴在玻璃上照著畫,“一件衣服幾百上千元,不如自己回去做來穿合算。”她畫完了看中的衣服,在街上旋身打個轉,長裙飛舞起來,卓然的身姿頓時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她身上穿的這件衣服也是照著看來的樣子自己紡織,自己裁剪的。“怎麼樣?好看吧!我的手藝可是很好的呢!”她注意到了路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得意洋洋地想。如果她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在欣賞她的衣服,而是盯著她的身材流口水的話,心裏大概就不會那麼得意了。

  “這件也不錯,這件也很好,這件……”泉先兒一口氣畫了十幾件衣服的樣子,再看看還有那麼多自己沒見過的衣服,也不可能全部畫回去,只好歎了口氣,離開再去看展示其他商品的櫥窗。

  “這盞燈好漂亮,像大貝殼一樣……可惜家裏不能用……”

  “這個手鐲我戴一定很好看吧?”

  “這個皮包式樣真特別。”

  “這個毛絨玩具太可愛了,好想抱著睡覺啊。”

  “這些小擺設真有趣。”

  ……

  她一路走一路貼在櫥窗上看,看到什麼都要稱贊上幾句,但是不論是貴是賤,上至幾千元的手飾,下至幾元的小飾物,她絕對不會掏錢去買。

  泉先兒用手牢牢按著錢包,就是怕自己會一時受不了誘惑胡亂花錢。可是現在看到的這件東西她實在太想要了,甚至忍不住把臉貼在玻璃上,看起來就快要穿過玻璃鑽進櫥窗裏去了。

  搭訕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小姐,一個人呀?”泉先兒連頭都沒回。

  “小姐,一個人是不是很無聊啊?我們陪你去喝一杯怎麼樣?”

  泉先兒壓根沒聽見,仍然在緊盯那件東西看,直到搭訕的那個男子不耐煩了,把手放在她肩上,泉先兒這才回過頭來,看眼前的三個男人,指著自己問:“你們在跟我說話?”

  “是呀,小姐,我們認識一下吧。”一個男人擺出自以為帥氣的姿式向泉兒拋眼色。另外兩個不懷好意地擋在泉先兒身後,決心不讓這個單身的“獵物”跑掉。

  泉先兒忽閃著眼睛看著他們。

  “小姐,一個人逛街多寂寞呀,我們來陪你吧,一定會讓你玩得很開心的。”他們見泉先兒沒有反抗,語言和動作也開始放肆起來。

  “嗯……”泉先兒考慮著,“可我還要回家,沒有時間了。”家裏還有那個所謂的旅行團在呢,雖然他們從來沒有出來旅行過,可是自己收了錢總不能不管他們。

  “偶爾享受一下生活嘛,那麼急著回家,是不是家裏有人等著你呀,他能比我們幾個帥嗎?我們請你去喝一杯吧。”說著,那個男人把手搭在泉先兒肩上。

  泉先兒側著頭想了一陣子:“喝酒?你們出錢嗎?”

  “當然了,只要和我們在一起,我們怎麼可能不盡力滿足美女的‘任何’要求呢?”

  “任何要求?好吧,我想喝酒,還想要那個。”泉先兒毫不客氣地指向櫥窗裏那件自己看了半天東西。那是一件玻璃工藝品,造型是一位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魚,只有巴掌大小,標價不過二十塊錢而已。

  那幾個男人雖然不知道泉先兒要這個東西幹什麼,但他們正為“獵物”到手而高興,毫不猶豫就為她買了下來。泉先兒把裝著雕像的盒子抱在懷裏,開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三個男人簇擁著她向一家夜總會走去,雙方都在心裏想著:“今天運氣真不錯啊!”

  周影看著顧客付錢下了車,回頭迎上了兩雙失望的眼睛。孫劍歎了口氣,搖頭說:“又不是。”火兒也歎息著說:“可惜,不是宵夜啊。”

  孫劍最近接到了偵破搶劫出租車的案子,而周影作為他的朋友,又是個出租車司機,理所當然就被他拉來當誘餌了。孫劍雄心勃勃要破案,火兒則下定了決心,就算吃不好吃的東西也絕對不讓這個討厭的警察成功,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在孫劍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進行了好幾天了。

  “回鬧市區吧,劫匪通常是從那裏上車,以減少司機們的警惕。”孫劍知道這種守株待兔的辦法要看運氣,所以只能耐著性子慢慢來。

  周影很有耐心,對別人的事更不著急,反正現在警方每天給他補助,算算收入比平時還好。他慢慢掉轉車頭,向鬧市區開去。

  看到胡同邊上的群毆時,孫劍立刻就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在扮演出租車司機的助手,不等周影停車就從車上跳了下去,沖著那幫人大喝一聲:“警察!都不許動!”

  那幫人聽到警察兩個字一下子都停住了,等他們看清楚孫劍手裏亮出的警員證後,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被圍毆的那個人躺在地上。

  孫劍走過去,把那個人攙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男子苦笑著回答:“沒事,謝謝你,孫警官。”看來他認識孫劍。

  “哦,是你。”孫劍也認出了這個人,“李文柯是吧?這次又是怎麼了?那些人是那裏的?”

  孫劍記得這個男子叫李文柯,是個環境保護的志願者,因為他專門和那些制造汙染的大型工廠作對,所以曾被工廠的工人圍攻過,當時那個案子就是孫劍負責的。李文柯這個人在立新市也算是個名人。他原本是政府公務員,一年前辭職開辦了一家苗木場。他的生意好不好不知道,只知道他把大部分時間和金錢都用在了宣傳環保,以及和那些汙染企業作對上。很多企業都把他視為眼中釘,但他身邊有一大群支持者,而且據說還有一些企業在背後扶持,為他提供資金和人手。他今年剛剛被選為人大代表,在一次會議上拍案而起與一位認為應該先發展經濟再治理環境的副市長爭論,這件事經過電視轉播,在立新市可以說幾乎家喻戶曉。

  “他們是……不,沒什麼了,反正我也沒有事。”李文柯一邊說,一邊擦著臉上的血。

  “你又在‘管閑事’了?”孫劍拉他上車,示意周影送他去醫院,“這次是哪裏?”

  “新園化工廠。”李文柯低聲說,“他們把汙水直接排到海裏,一點淨化措施都沒有,現在那一帶的海水已經開始變質了。我們想向有關部門提供海水的樣本,可是他們的汙水排出口有人看守,我們派去提取樣本的人被他們趕走了幾次。唉,如果沒有很確鑿的證據,這種事政府根本不想管。在某些人眼裏,海洋的汙染和那點所謂的經濟利益根本不能比,毫無環保意識!”說著,他握緊了拳頭,“我也知道自己這麼做也許會讓好多人少掙很多錢甚至失業,可是……總得有人做吧?難道真的任由他們這樣胡搞下去?”

  “放心,大多數人知道你是對的。”孫劍拍拍他的肩,“他們只是沒有你那樣的勇氣站出來而已。以後有什麼事盡管開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會盡力幫你。”

  李文柯下車時,連周影也和他握了握手。

  車繼續行駛,孫劍躺在座位上感慨道:“如果真有一天,地球汙染得沒有辦法住了,人類該怎麼辦啊……”

  火兒不屑地說:“人類就去死吧!反正我們可以搬家!對不對,影?”

  周影不知道在回答誰的話:“是啊……”就算可以搬家,“背井離鄉”這幾個字談何容易,只要可以將就著住下去,誰也不會想要遠走他鄉吧?

  “哎,周影,拉那兩個人,不像好人的那兩個!”孫劍的注意力回到了工作上面。

  “看起來不好吃的那兩個!”火兒也開始繼續他的破壞工作。

  鹿九縮在座位角落裏,希望不會碰到身邊那個衣著暴露的女郎,更希望對面那個男“人”可以因此忽略自己的存在——可惜依照慣例,這兩個願望都不是那麼容易實現的。果然,身邊的女郎看著他的樣子,反而“咯咯”笑著,更加親熱地湊了上來,貼在他身上說:“幹嗎不理人家呀?來嘛,我們喝一杯。”一邊還在他耳邊吹著氣。

  撲鼻的劣質香水味快讓鹿九昏過去了,他手腳並用地向後躲,恨不得鑽進牆裏去。

  可惜,就算鹿九真的有本事鑽進牆裏去,也只能躲過身邊的女郎,那個正笑得陽光燦爛的“人”卻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的。

  “哈哈哈……”那種讓鹿九一聽到就渾身發冷的招牌笑聲傳來,劉地一屁股坐到鹿九身邊,使勁拍著他的肩,“怎麼樣,美酒、美人全是我請客,我對你多好呀,你一定很慶幸交到了我這個朋友吧。”說著抓過了兩瓶酒,一瓶塞給鹿九,一瓶自己拿著,“來,幹瓶!”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鹿九看著手中價值數百元的名酒都快哭了,他們鹿蜀天生膽小,但是在認識劉地之前,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怕一瓶酒。有時候,他真懷疑自己前生是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所以今生才會認識劉地這個“朋友”。

  每過十天半個月,不管鹿九躲到哪裏,劉地都能把他揪出來喝酒,而且每次喝酒的下場都是醉到不醒“妖”事,然後頭疼上好幾天。鹿九的酒量即使在妖怪當中也算大的,可是就看著劉地那種以瓶代杯的喝法,他也不禁渾身發冷。

  “喝呀,別客氣!”劉地卡著鹿九的脖子“勸酒”。

  “我真的……咕嘟……我喝不下……咕嘟……”無論鹿九怎麼掙紮,都躲不過被劉地手裏的酒瓶子。

  “你上次還喝了十一瓶呢,這次總得有點進步吧。來,再幹。”劉地的酒量超群,在立新市的群妖中頗有獨孤求敗的感覺,所以他一直用心培養鹿九,希望他將來有一天可以和自己一較高下。

  見鹿九滿臉惶恐、極度不情願的樣子,劉地把酒瓶放回到桌子,長歎了一聲。

  “鹿九啊,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劉地一臉嚴肅,雙眉緊鎖,語重心長地對鹿九說,“我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好——不逼你,你能與時俱進嗎?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和我在酒量上一較高低,我就算輸了也覺得心慰啊。唉,放眼天下,但求一敗的心情,有誰可以理解啊……”他的雙眼中閃現出蒼桑和憂郁,仰天長歎道,“曲高和寡,天才是注定了如此的寂寞啊!鹿九啊,你真的不明白嗎?”

  鹿九明白,他知道劉地說了這麼一大串,目的只有一個——捉弄自己。立新市中至少有兩個妖怪是以欺負弱小為樂的,一個是火兒,一個就是劉地,這是立新市中妖妖皆知的事實。

  鹿九承認,被火兒和劉地列入“朋友”(其實是日常的欺負對象)的名單後,自己在立新市的生存容易了很多,像他這麼弱小的妖怪之所以可以這樣光明正大地生活,主要是因為那些不懷好意的妖怪們沒有一個敢和火兒搶“食堂”,敢和劉地搶“玩具”。但是鹿九還是怕火兒和劉地怕得要死。而且火兒的行為至少還有理智的周影可以約束,劉地卻是天不管地不束,沒有誰可以讓他收斂。

  “我受傷的心靈啊……”劉地因為鹿九對自己的表演如此不支持,失望地感慨著知音難覓,一邊又抱著對方灌起酒來。

  當第十二瓶酒被劉地強行倒進肚子裏後,鹿九終于醉得不能動彈,攤著四肢昏倒在沙發上,一邊還做著被劉地欺負的噩夢,不住地呻吟著。

  “唉,寂寞啊……”劉地還在裝模作樣地歎息著,可惜已經沒有觀眾來看他表演了:鹿九和三個陪酒女郎都醉得一塌糊塗,桌子上堆著大大小小三十多個空酒瓶子,服務生一邊收拾,一邊驚訝地看著他。雖然這些酒有二分之一是劉地自己喝掉的,但他現在仍然十分清醒,還拍著那個吃驚地嘴都合不上的服務生要他“再來十瓶”。

  支開服務生,劉地心裏開始盤算下面幹點什麼,是找著女人去約會呢?還是去跳舞?再不然去找別人欺負?這時一陣吵鬧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分辨出其中有女子的聲音後,劉地立刻把頭從包廂裏伸了出去。

  兩名服務員攔住了正要離去的泉先兒:“小姐,您不能這麼走。”

  泉先兒不快地跺著腳,把那張高達五千余元的賬單塞回服務員手裏:“我不是說過了嗎,是他們要請客的。”

  “可是他們都喝醉了,小姐您看……”服務員為難地看著醉成爛泥的三個男人,又把賬單遞了過來。

  “難道你們這裏喝醉了就可以不付錢啊?”泉先兒再次把賬單推回去,就是不接這個燙手山芋,“反正我不管,我要回去了。”

  “小姐……”

  “我要走了,讓開啊。”泉先兒生氣地嘟起嘴,本來以為今天運氣不錯,有人送東西還請喝酒,沒想到最後會這樣。

  “既然你們是一起來的,請您把錢付了再走吧。”服務員的態度十分客氣,但就是不放她走。

  “我又不認識他們,為什麼要我幫他們付錢。”泉先兒決不退讓。

  劉地好奇地伸著脖子往那邊看,當他看清楚那邊桌上的空酒瓶數目後,眨了眨眼,自言自語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厲害啊……”

  服務員也知道,夜總會裏常常有男人帶女子來喝酒玩樂,這些費用當然是由那些男人來支付的,因為吃喝之後他們還想要從那些女子身上得到別的東西。可是這次的情況確實特殊,使他不得不叫住了這個女子。那些男人原本應該是想把這個女子灌醉,然後好為所欲為,所以一上來就盡點了些烈酒。誰知道十幾瓶酒下去,那幾個男人都醉倒了,這個女子卻一點事都沒有,精神反而更好了,意猶未盡地這種酒也要一瓶嘗嘗,那種酒也要一瓶嘗嘗——她一下子就喝一瓶,自己卻說這只是“嘗嘗”。

  這個女子喝了這麼多酒,而且瓶瓶價格不菲,所以當她一抹嘴要走的時候,服務員過去攔住了她。酒是她一個喝掉的,那幾個沒占到什麼便宜的男人肯不肯付錢還不一定——即使肯付,這麼多錢他們付不付得起又是一回事呀。

  “小姐,如果您不付錢的話,請等我們老板來了再走。”服務員准備回避責任。

  泉先兒生氣地踢了踢那幾個男人。還說請自己喝個痛快呢,誰知道竟然這麼沒用,每人三瓶酒都沒喝完就倒下去了,這下怎麼辦?難道真要自己付這筆錢?嗚嗚嗚,早知道就不貪小便宜喝這麼多了,泉先兒雙手捂著錢包,舍不得從裏面取出一個鋼圜兒出來。

  一只手搭上泉先兒的肩:“喂,小姐,一個人不寂寞嗎?”

  又是這樣的台詞?泉先兒眼睛一亮,心想該不會又有人想請自己喝酒吧?轉過頭去,她看見了一張帶著不懷好意笑容的英俊臉龐。

  “你……”泉先兒和劉地一齊指著對方,相互看著,忽然又一起笑了起來。

  “難得、難得,巧遇、巧遇,緣分、緣分。”劉地熱情地自我介紹,“我叫劉地。”

  泉先兒也大方地伸出手來:“我叫泉先兒,很高興認識你,劉地。”

  對“劉地”這個名字沒有反應?“你剛來立新市吧?來,讓我盡盡地主之誼,一起喝一杯。”他馬上熟絡地搭著泉先兒的肩,又對還等在一邊的服務員說,“這裏的帳一起結了,再去拿十瓶酒來。”

  “請我喝酒,還幫我付錢?”泉先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用力點著頭,“好啊,好啊,我還有好幾種沒有嘗過什麼味呢。”馬上又遇到請自己喝酒的了,今天運氣果然不錯。

  “先生,您要的十瓶酒。”服務生把十瓶不同的酒端進來,他和同事們已經在暗中打賭這一男一女兩個“酒桶”還可以喝多少了。

  “全開了。”劉地一揮手。

  “等一下。”泉先兒忽然叫住他。

  “沒關系,十瓶不算多,就算你喝醉了我也會照顧你的。”劉地拍著胸膛安慰她。

  “不是……”泉先兒不好意思地說,“反正你已經說好要請客了,能不能先把錢拿出來再喝醉。”她要避免再次發生讓她付錢的悲劇。

  劉地愕然良久,忽然大笑起來,掏出錢包拍在桌上,對服務生大聲道:“再來十瓶!”

  瑰兒一只手抓著電熨鬥熨衣服,一只手抓著搖控器選電視節目,嘴裏還哼著歌,十分自得其樂。

  她一天到晚要做的工作可不少:要給火兒和周影做飯,又要購物,洗衣服,打掃房間,還要處理大大小小的各種突發性事件,比如說火兒燒了哪裏的房子必須偽裝成火災啦;林睿暴打了討債公司的人要修改記憶弄出去丟掉啦;劉地拋棄的女妖怪上門來討公道啦(也包括被劉地搶了女人的男妖怪上門來拼命);周影對人類行為不理解時及時進行解釋啦;南羽殺了新鮮的妖怪要去替火兒拿回來啦……總之她覺得自己是這個城裏最忙的妖怪。

  “當……”烤箱蜂鳴起來,瑰兒丟下熨鬥正要去把自己烤的“妖排”端出來,門鈴忽然“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忙死了,忙死了。”瑰兒嘴裏咕噥著,沖過去開門。

  周影這個時候在工作,他是個守時的妖怪,決不會提前下班;火兒回來吃宵夜的話會走窗戶;劉地從來不敲門(他眼中根本沒有“門”這種物體存在);林睿要做好孩子,這個時間早按好孩子的作息時間上床睡覺了(他母親在家的時候)……那麼會是誰呢?南羽還是鹿九?瑰兒一邊猜測著,連問都沒問就把門打開了。

  “山南路167號十三號樓601,是這裏嗎?”外面站著一個看起來和瑰兒年紀相仿的陌生女子,手裏拿著一張紙條。

  “是啊,這裏就是。”瑰兒打量著這個從沒見過的女子,猜測著她的來意。

  “你好,我是泉先兒。”泉先兒從身後拖出劉地,向瑰兒遞過來,“我把這個給你們送回來了。”劉地滿身酒氣,雙目緊閉,還不時還說句胡話,打個酒嗝,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氣,全靠泉先兒提著才沒倒在地下。

  瑰兒被嚇了一跳,疑惑道:“這、這……是……劉地?他怎麼了?”

  “喝醉了呀。”泉先兒奇怪地看著瑰兒,心想她不會連喝醉了都看不出來吧?

  “劉地喝醉了!”瑰兒有一種慧星馬上要撞擊地球的感覺。相處久了,大家都知道劉地是那種外表瘋狂、內心理智的人,他很清楚什麼叫適可而止,絕不會輕易喝醉,讓自己把軟弱的一面暴露出來的——而且以他的酒量,也很難和喝醉扯上關系。

  “這是誰變成了劉地的樣子吧?”瑰兒蹲下去研究。

  “你到底要不要啊?這裏不是他家嗎?”泉先兒怕劉地身上的酒氣,一直伸著手離身拎著他,現在有點累了,催瑰兒快接過去。

  “這裏才不是他家呢!”瑰兒立刻大叫起來。不過仔細想想,劉地一天到晚呆在這裏,而且這家夥好像沒有自己的“家”,除了和女人住酒店、住女人家裏,就是睡在酒吧裏,或者隨便睡在哪裏的地下,其他時候就是賴在這裏了。

  看瑰兒在那裏沉思起來,泉先兒有點不耐煩了,硬把劉地往瑰兒手裏一塞,說:“還給你了啊。”

  “好吧,也不能不要他。”瑰兒不情願地接過去,也學泉先兒的樣子伸著手臂拎著,心想以前那些和劉地一起的女子都恨不得獨占他,這個怎麼不一樣,真遺憾啊。

  出于禮貌,瑰兒無精打采地向泉先兒道謝:“謝謝你送他回來。”

  “不用客氣。”泉先兒甩著手臂,笑著說,“給我錢吧。”

  “什麼?”

  “給錢呀。”泉先兒向她伸出手來。

  “我為什麼要給你錢?”瑰兒看著手裏的劉地,心想難道是他幹了什麼好事?

  “因為我送他回來時付了出租車錢啊,還我十二元。”泉先兒大大方方地伸手要錢。

  瑰兒撇撇嘴:“要我花十二元買劉地?我才不願意呢!我一分也不出,你把他拿回去隨便丟哪兒吧。”

  “真小氣。”泉先兒嘟起了嘴,“我好心送他回來呢。”

  瑰兒在心裏說:“還不知道誰小氣呢,十二元還想要回去,而且就算你好心送劉地回來十次,我都不會感激你。”她沒說話,一言不發地看著泉先兒。

  “算了,算了,看在他請我喝了酒的份上。”泉先兒強忍著心痛,放棄了對十二元的追討,向瑰兒擺擺手,轉身走了。

  走出居民樓,迎著夜空和涼爽的風,泉先兒深吸了口氣,強自忍住因為那十二元而快流下來的眼淚。仔細想想,今天運氣還算不錯:不但有收入,而且有人給自己買想要的東西,還有人請自己喝酒,除了那十二元……唉,不想這個了,明天要更努力才行!家裏還有旅行團在等著呢,就算他們哪裏也沒去,今天的費用還是要收的,嘻嘻,又有兩萬元的收入了。她向天空揮了揮手臂,精神十足地走了。

  “哎呀,劉地居然會喝成這樣……”瑰兒提著劉地左看右看,花了二十分鍾,終于確定了他不是在裝醉。可是要把他放在哪裏呢?床上?不行,火兒絕對不會允許劉地睡他的床;沙發?這倒是劉地日常睡的地方,可是今天瑰兒剛剛洗了沙發套;地板?剛剛擦過還打了蠟……猶豫一會之後,瑰兒拎著劉地扔進了浴缸。

  “不過那個叫泉先兒的女子很奇怪呀,不太像劉地的女朋友呢……”瑰兒一邊繼續幹家務,一邊想著。

  ※※※

  “我喝醉了?”劉地的咆哮聲震動了整座樓。他將手按在桌子上,狼視眈眈地盯著對面的瑰兒、周影、火兒以及興沖沖地跑來看熱鬧的林睿,“你們說我喝醉了?”

  大家一起點頭。

  “砰!”劉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眼神變得凶狠無比,“你們敢再給我說一遍!”

  “你喝醉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我,劉地,怎麼可能喝醉!”

  “你明明就是喝醉了。”瑰兒指出事實。

  劉地燃燒著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把她嚇得躲到了周影身後,只露出頭來堅持真理:“你明明就是喝醉了嘛!”

  “就是就是。”火兒得意地說,“用涼水泡你都醒不了,還是我好心把水燒開你才醒過來的呢。”

  “你是想把我煮熟吧!”

  “是又怎麼樣!你煮熟了還不一定好吃呢!”

  “死鳥!”

  “死狗!”

  劉地和火兒馬上偏離了主題,摩拳擦掌准備打一架。

  “火兒,劉地。”周影馬上站出來打圓場。屋子裏已經夠亂了:被劉地打破的浴缸的碎片和裏面的水流了一地;看到劉地喝醉,林睿大笑著在牆上用爪子抓出的一條條痕跡;瑰兒用來打劉地的鍋子翻倒在地上,原本裝在鍋子裏的菜和油揚得到處都是……周影覺得自己有義務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下去。

  “周影,你來說,我真的喝醉了嗎?”劉地還是不死心,抓著周影問。

  “是。”周影也覺得奇怪,他是第一次看到劉地喝醉。

  “恥辱啊……”劉地頹然地坐下,他知道周影不會騙他,也就是說他真的喝醉了——而且還是被一個女子灌醉的。自己自從學會喝酒以來,一向是縱橫四海、獨孤求敗的啊,怎麼會突然就被打敗了呢?

  “快說、快說,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

  “去了哪裏?”

  “怎麼找到她?”

  火兒和林睿圍著瑰兒問個不停,他們太想看看那個“收拾”劉地的女子了。

  劉地的酒量就連火兒也對付不了,現在他在喝酒方面被打敗,他們真是太高興了,一個勁地催著瑰兒快說。

  “她很漂亮,不像變出來的,大概是原來的模樣。”瑰兒用手指在虛空畫出泉先兒的樣子,“她自稱叫泉先兒,不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泉先兒?”火兒和林睿對視一眼,“這不算是個名字啊。”

  瑰兒想起泉先兒討要那十二元的樣子,道:“對了,她好像很喜歡錢。”

  “泉先和錢有什麼關系?”火兒問林睿,林睿聳聳肩,表示不知道,“不管怎麼說我要把她找出來看看,嘿嘿……”火兒磨擦著翅膀,越想劉地大醉的樣子越得意。

  除了火兒以外,其他人都感到屋裏的溫度正在升高。

  劉地像火兒一樣熊熊地燃燒著,看著大家信誓旦旦地說:“我會找到她的!”

  剛從珠寶店出來,泉先兒就看到劉地站在自己面前,馬上迎上去:“嗨,劉地,你還記得我嗎?”她對于請她喝酒的人都是很有好感記得很清楚的。

  劉地上下打量一下泉先兒。那天晚上他根本沒有認真看這個女子,畢竟只記住外貌對于他們來說沒多大意義。果然如同瑰兒所說的,這個女子不但十分美麗,而且有一種非人的氣質,看起來不像對人類世界很熟悉的樣子。

  劉地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呀?”

  “記得記得。”泉先兒充滿期待的點頭。

  果然,劉地不負所望地說:“我請你喝一杯,有沒有時間?”

  “有、有、有!”泉先兒馬上一把抓住劉地的手臂,好像生怕他會跑掉,眼睛眯得都看不到了。運氣真不錯,她在心裏暗自高興。

  劉地滿城裏找了泉先兒四天,當然不會讓她走掉,馬上直奔他常去的酒吧。

  “上酒,先來十瓶。”劉地一坐下就大聲吆喝著。

  泉先兒舔了舔嘴唇,看起來滿懷期待。當酒擺到桌上,劉地把它們一口氣全打開時,她卻阻止了劉地。

  “這麼一點你就打退堂鼓了,十瓶算什麼!”劉地“砰砰”,馬上把桌上的酒全打開來。

  “不是啊。”泉先兒目光在劉地的口袋上掃來掃去。

  “你又想叫我先把錢付了對吧!”劉地一拍桌子,“上次我是一時大意,你以為這次我還會輸給你嗎!”

  泉先兒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說:“我是想說,你可不可以連車錢也先給我?上次送你的時候,我花了十二元呢。”

  “啪!”劉地把裝滿錢的錢包掏出來扔在桌子上,“這樣夠了吧!今天如果我再輸給你的話,我一個月不再碰酒!”他一字一句地下著戰書。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泉先兒正拿著那個錢包在數錢,根本沒聽他說話,“三千七、三千八、四千……你真有錢啊!”她興奮地叫著。

  劉地把錢包從她手中抽了回來:“再數也是我的錢!”泉先兒的視線跟著錢包移動,聽了這句話才回過神來。對了,這不是自己的錢……不過可以用來喝酒。想到這裏,她拿起酒瓶,把酒倒在杯子裏,優雅地一飲而盡。

  “好,再幹!”劉地抓起瓶子和她對碰了一下,仰頭喝了下去。

  泉先兒雖然用杯子,但她喝酒的速度絕對不比劉地慢,兩人你一瓶我一瓶,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喝了起來。

  ※※※

  “砰砰,砰砰。”

  瑰兒聽到敲門聲,趴在貓眼上看了一眼,立刻大聲叫起來:“劉地又喝醉了!劉地又喝醉了!”一邊叫著,一邊打開了門。現在是早上七點,不但周影和火兒在家裏,連林睿也背著個書包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泉先兒又像那天一樣把劉地拎了進來遞給瑰兒,不解地看著一屋子妖怪,疑惑道:“你們看我幹什麼?他的手表是我拿給司機當車費了,可不是我偷走了——誰叫他身上沒錢了。送他回來車錢理所應當由他來付吧。”大家這才時注意到,劉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塊名牌表不見了。

  “表不是關鍵……”反正那是劉地的,這裏沒人心疼,瑰兒小心地指著劉地,“他又喝醉了?”

  泉先兒點點頭,心想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就算用膝蓋也可以判斷出劉地現在喝醉了吧。

  “他是不是去和一群水缸妖怪喝酒了?”瑰兒又提出一個在心裏憋了好幾天的疑問。

  “他是和我喝酒——誰是水缸!”泉先兒反應過來,不滿地大聲道,“喂,山鬼,別以為你比我瘦就可以叫我水缸!”

  “我身材本來就比你好!”瑰兒得意地抬起頭。她的面孔是變幻的,身材可是天生的,在誰更漂亮的問題上,她和人類女子一樣寸步不讓。

  “反正是變出來的!”泉先兒對自己也很有自信。

  “你才是變的!”

  “你……”

  “停!停!停!”林睿一下子跳到她們之間,“我還要去上學,沒空聽你們吵架!你只要告訴我,劉地到底是怎麼喝醉的就行了。”他懷疑地看著泉先兒——多疑正是狐狸的天性。

  “他跟我喝酒喝醉了啊。”這群妖怪怎麼糾纏不清?連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也要一問再問。

  大家異口同聲道:“你?!”眼前這個女子僅僅是面頰泛紅而已,說是她喝酒灌醉了劉地,可信度確實低了一點。

  “你們一共多少人?”

  “是不是你喝水他喝酒?這樣贏劉地也很難了。”

  “你在他酒裏下了藥吧?”

  “劉地……是不是生病了?”

  大家七嘴八舌,連周影都不信泉先兒可以灌醉劉地,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們真奇怪,”泉先兒覺得這些妖怪大概是腦子有問題,心裏有些毛毛的,決定走為上策。她戀戀不舍地看看劉地手上的戒指,心想:這個一定夠回去的車錢。可憐,又要走回去了,自己當初怎麼不學著飛呢?後悔啊,會飛可以省好多錢呢。

  瑰兒順著泉先兒的目光,看到劉地手上的戒指,嘟起嘴說:“雖然你拿劉地的東西我沒有意見,可你不是真的要把他洗劫一空吧。”

  “我才沒有那麼貪心,我走回去就是了!”泉先兒轉身就走。

  周影忽然站起來:“我送你。”說著拿起了外衣。

  “真的?我可不給錢!”泉先兒不相信這個妖怪這麼好心。

  “嗯。”周影率先走出門去。泉先兒歡天喜地地跟著他走出門去。

  “喂,真的是個女人喝贏了劉地!”林睿捅捅火兒。

  “是啊,是啊。”火兒的眼珠都快蹦出來了,只知道機械地點著頭。

  “就算她是泉先也太誇張了。”林睿感歎著,“果然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啊……”

  “是啊,是啊。”火兒還沒回過神來。

  “我去上學了。等我回來,咱們要好好慶祝一下!哈哈,劉地輸給了女人!我要把鬼使全派出去向大家宣傳!哈哈,輸給女人!”林睿興高采烈地從窗口裏飛了出去。

  “我也去宣傳!”火兒終于清醒了過來,緊跟著林睿沖出了窗口,心裏發誓一定要讓城裏所有的妖怪都知道這個好消息。

  瑰兒覺得周影會主動去送女性有點奇怪,側著頭想了一陣子,然後聳聳肩,去照顧醉成一團爛泥的劉地了。

  ※※※

  “原來你是出租車司機啊,我的運氣真好。”泉先兒坐上車,一個勁奉承周影,“你是好心腸的妖怪,一定會生意興隆的。你、你為什麼開計價器?!我可沒有錢啊!你說了不用我給錢的!”泉先兒見周影按下了計價器,拉開車門就想往外跳。

  “習慣了。”周影連忙把計價器關上,生怕她就那麼從飛駛的車上跳出去,這會把周圍的人類嚇壞的。

  “嚇死我了……”泉先兒吐口氣靠回座位,一會又好奇地問道,“開出租車掙錢多不多?多的話我也去弄輛來開。”

  “不多。”

  “不多就算了。”

  周影一直保持著沉默,照泉先兒說的向海邊開去,當車拐上了環城高速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問道:“劉地是自己喝醉的?”

  泉先兒有些奇怪,道:“當然啊,我又沒逼他喝。”

  “你是誰?”周影加重了語氣。

  “我叫泉先兒啊——對了,我沒向你自我介紹過自己,失禮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周影。”

  泉先兒指著他恍然大悟地叫起來:“哦,你就是周影,劉地喝醉了後說過他自己沒有家,要送就送他去你家。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對吧?”

  周影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盯著泉先兒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劉地他從來不會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醉倒,更不說出‘最好的朋友’這樣的話來!說,你有什麼目的,對他做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他沒說‘最好的朋友’這句,是我猜的。”泉先兒被他看得心中發毛,顫抖著向座位裏縮了縮,結結巴巴地說,“酒是他請我喝的,我真的只拿了他的手表……嗚嗚嗚,大不了我給你車錢,你別吃我……”她越想越害怕,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周影看著她,想分辨她是真害怕還是裝出來的。

  泉先兒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腦海裏浮現出坐出租車的單身女子被司機吃掉的畫面,心想自己還有好多夢想沒有實現,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呢,不能就這麼被吃掉啊……她偷眼四瞄,見離海已經不遠,趁周影不備突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等周影停車下來,她已經跑到了海邊,接著縱身躍了進去。周影只看見水花一閃,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海裏。

  周影眉頭緊鎖,盯著大海看了一陣子,不解地搖了搖頭。

  ※※※

  “我又醉了?”這次劉地沒有大呼小叫,淡淡地問周影。

  “嗯。”

  “那個泉先好酒量!”劉地邊說邊豎起大拇指。

  “你居然也會喝醉。”

  “我的一世英名啊……”劉地答非所問,懶洋洋地躺回到沙發上,看他的神情倒不是怎麼在乎。

  “那個泉先沒有做什麼吧?”

  “她能對我做什麼!哦,她偷了我的手表。”劉地摸摸手腕。

  周影覺得劉地很反常,這讓他有些不安,所以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劉地看。

  劉地抓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說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受她的影響。”

  “什麼影響?”

  “她是個泉先啊,讓其他生物放松警惕戒備是她們一族的本能,你沒見瑰兒對她那麼熟絡——瑰兒會和陌生人討論身材問題嗎?還有火兒,你見過他不打算吃哪個第一次見到的妖怪嗎?連我都不知不覺地在她面前喝醉了,你怎麼會一點都沒受到影響?難道因為你的反應慢半拍?真想不通。”劉地搖著手指。

  周影張大了嘴,他真不知道泉先有這種能力,喃喃道:“我以為她對你做了什麼,所以……”

  劉地湊上去滿懷期待地問道:“你幹了什麼?”

  “把她嚇跑了。”周影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創意。”劉地失望地搖搖頭,跳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好久沒喝得這麼痛快了。好了,該去幹正經事了,告訴瑰兒,我晚上還來吃飯啊。”說著向周影揮揮手,穿過牆壁不見了。

  周影又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心想下次見到那個泉先,要向人家道歉才行。

  ※※※

  泉先兒坐在咖啡館裏,擺弄著杯子。她不僅喜歡酒,茶、咖啡、果汁她都喜歡喝,只不過能讓她自己掏錢來買飲品、不會有任何收入還要等待這麼久的,也只有那個人而已。她隔著玻璃窗看見對方,高興得向他揮起手來。

  “對不起泉小姐,我遲到了。”李文柯走過來,臉上帶著明顯的傷痕,手上也纏著紗布,見泉先兒盯著自己的手,他苦笑著解釋道,“被人家暗算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泉先兒氣呼呼小地問。她第一次見到李文柯的時候,他就是因為提取工廠排放的汙水,正在被七八個人在海灘上圍攻,是泉先兒掀起浪頭把那些人卷到海裏去,這才把他救下來。

  “不是,這次是另一個工廠的人。”李文柯滿不在乎地說,看來他早就習慣這樣的事了,“對了,上次拜托你的……”

  “我帶來了。”泉先兒從身邊拿出一個散發著腥氣的黑色塑料袋子遞給他,“不只有魚,還有海藻和貝類。”她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可是目光中的憤怒還是無法完全掩蓋住。

  李文柯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裏面那些畸形的生物,深吸了口氣,興奮地說:“這下有證據告那些垃圾了!他們一直說自己的工廠沒有汙染環境,那這些海洋生物怎麼變成這樣的。在這些證據面前,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會讓他們的工廠停工嗎?”泉先兒關切地問。

  “可能不行……”李文柯思索著說道,“但是至少可以讓他們不再排放超標的汙水。”

  “超標……”泉先兒暗暗歎了口氣。看來,人類的標准永遠不可能和其他生物一樣啊。

  “對了,你的酬勞。”李文柯掏出錢來,雖然認識不久,但他已經知道泉先兒是個很喜歡錢的人,“謝謝你為我們找到這些,這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這是她第二次了從海裏找到受汙染的動植物標本回來,為了這些可以阻止那些工廠汙染大海的證據,他甚至願意付自己的全部。

  泉先兒搖搖頭。

  “你不是很需要錢嗎?”

  泉先兒眯著眼睛笑:“有事再找我啊,我走了。”也不管李文柯多麼詫異,擺擺手徑直走了。“如果人類都像你,也許我就不用整天忙著掙錢了……好久沒有出去旅游了,真想去看企鵝和袋鼠啊……”她伸了伸懶腰,想起家裏還有“旅行團”的人在等著呢,哪裏有時間想別的事啊。她還是沒舍得坐車,順著大街溜達著向海邊走去。

  ※※※

  泉先兒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恰巧碰見了出門購物的瑰兒。瑰兒請她回家喝茶,泉先兒一聽有免費的茶喝,馬上就跟著瑰兒去了。

  瑰兒給客人端上一杯茶,然後道:“周影要向你道歉。”

  “周影!不用了,不用了。”泉先兒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千萬別讓他看見我。他太可怕了,我到昨天還做噩夢被他吃呢!”

  憑著天生的能力,泉先兒遇上的妖怪對她都不錯,雖然這種能力對人類無效,但因為她的樣子美麗動人,所以遇見的人類對她也很好。周影那種惡形惡狀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見,現在想起來還會發抖。她不禁心想,劉地那麼和氣大方,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對了,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劉地呢?他請客好大方啊……

  “周影吃素!”瑰兒毫不客氣地反駁她,她最聽不得人家說周影壞話。

  “反正我怕他怕得要死,我不要他道歉,別讓他看見我就好了。”泉先兒勇于承認自己的膽小。

  瑰兒聳聳肩,這還是第一次有妖怪不怕劉地怕周影的。

  “謝謝你的茶,我要走了。”泉先兒盤算著下一步去哪裏弄錢,起身向瑰兒告辭,“還得找地方賺錢去呢!”

  瑰兒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很缺錢呀?”

  “是啊,我看中了一樣東西,要很多錢才買的起。”說著,泉先兒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世界上還有和周影一樣靠工作掙錢的妖怪。”瑰兒看著泉先兒消失在人流中,疑惑地想著。

  劉地向周影做了個手勢,兩人一個顯出原形,一個化作青煙,從面前的高牆中穿了過去。高牆裏面是一個寬闊的大院子,生滿了蔓草和雜樹,一條被亂草和灰塵掩埋起來了的小徑曲曲折折地通向一座三層的西洋式小樓。周影和劉地一前一後,向那座小樓走了過去。

  歐式風格十足的小樓門口兩邊,卻不倫不類地擺了兩尊石獅子。劉地看了那雕工精巧、氣勢雄偉的獅子一眼,歎了口氣:“早知道帶你們家火兒一起來。”

  “他和林睿還有好多妖怪一起,慶祝你被女人打敗了的事去了。”周影如實告訴他。

  “最好別讓我知道誰和他們一起去的!”劉地咬著牙詛咒一聲,然後向周影擺擺手,示意他後退,自己則向前走去,在離石獅子七步的地方停了下來,雙手捏了個法訣,口中念念有詞。與此同時,兩只石獅子眼中亮起紅光,尾動爪抬,擺出躍躍欲撲的姿態。

  一條人影忽然從旁邊的樹上跳下來,直撲劉地背心,在同一瞬間,兩只石獅也狂吼一聲向劉地撲來。劉地雙手一合,只見地面震動,土石翻起,將石獅子團團包住。石獅向前沖的力量雖大,但還是經不住泥土源源不斷地包上來,終于在距離劉地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動彈。劉地手指一劃,腳下的地面上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兩只不能動彈的石獅落了下去。

  劉地彈一下指,地面合攏,土石歸位,連那幾塊殘破不堪的青石板也回到了原處,一點也看不出剛才這塊地面上有過那樣巨大的變化。

  劉地回過頭,看到周影正收回影刀,腳下是一只六爪妖怪身首兩分的屍體。

  “周影站在我身後的時候偷襲我,你真是沒有腦子。”劉地對著屍體抿抿嘴,抬步走上台階,伸手推開了大門。

  屋子裏和庭院中一樣,一派髒亂蕭索的樣子。殘破的家具上積滿了灰塵,斑駁的牆上黴痕處處,殘破的吊燈掛在塌落了一半的天花板上晃悠著,到處都掛滿了蜘蛛網,窗戶上厚厚的布簾雖然已經變了色,卻依舊嚴嚴實實,使得屋子裏幾乎沒有什麼光線,顯得鬼氣森森的。周圍擺著幾尊慘白的西式石膏塑像,和牆上油畫中的人物一起冷冷地看著外來客。

  “噗嗤!”劉地忍不住笑了出來,一腳踢開橫在腳下的破椅子,“老王頭,你要改行當吸血鬼呀,把屋子弄成這樣。”

  “呵呵,現在不是流行這個嗎?我還不算老,趕趕潮流嘛。”隨著蒼老的笑聲,屋子漸漸變成了傳統的中國廳房,三進三間,正堂外還有一座小園林。堂上的八仙桌邊坐著一個身穿花T恤、左手扶龍頭拐、右手執旱煙袋的老者,熱情地招呼道:“劉小子,周賢侄,來裏面坐。老婆子,上可樂。”

  一個濃妝豔抹的金發女郎從後堂走出來,一只手提著低胸晚禮服的長擺,一只手托著放了兩罐可樂的紅木鑲銀托盤,給劉地和周影上了飲料,還向劉地拋個媚眼。

  劉地向她豎豎大拇指:“大娘,你這個新造型不錯。”

  “奴家才九百歲,別在那裏大娘長大娘短的,折煞奴家了。”女郎鶯啼燕語地嬌嗔一句,坐在了老者膝上,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周影假裝喝水,用瓶子擋住臉。每次看見這對木妖夫妻,他都會全身發冷,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這個王老頭幾百年前曾與周筥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了周影與周筥的關系後,就以長輩倚老賣老起來。周影這樣的老實人也不會和他爭執計較,只是每次遇見他們夫妻就遠遠躲開——要不是現在出了事,周影也不會到他們家裏來。

  劉地把飲料喝光,隨手把瓶子捏扁,接著進入正題:“他們困住你們多久了?”

  王老頭收起了嬉笑,正色說:“十九天了……你再不發現,我們兩口子就……”

  “十九天?膽子真不小!”劉地一拍桌子,“你向他們招了沒!”

  “沒有,我要是說出來了,早被他們滅口了,還能在這裏和你說話嗎?”

  “沒有就好。”劉地站起來向外走,“這裏是你們倆住了上百年的地方,他們一時進不來。你們別妄動,外面的事交給我們吧。”

  “當然,當然。”見劉地把事攬過去,王老頭喜滋滋地送他們到門外,“我們家裏儲存的東西再用個十年八載沒問題,等你們的好消息,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那個’可能被他們拿去了。”

  “什麼‘那個’?”

  “就是跟他們要的東西很像的……那個……”王老頭見劉地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小了下去。

  “你膽子比他們還大!”劉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領。

  “我沒辦法啊,當時他們已經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了,不先騙過他們我們就沒命了,只有‘那個’跟它很像啊……”

  劉地放開了他,惡狠狠地說道:“我先去找他們,回頭找你算賬!”和周影一前一後走了。王老頭抹把汗,和妻子對視著,臉上都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

  “他們到底要搶什麼?”瑰兒一邊給劉地和周影擺吃的東西,一邊問,“他們是從北邊過來的嗎?這樣大張旗鼓,也太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了,難道他們要向立新市的全體妖怪宣戰不成?”

  劉地抓過一把點心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他們住的地方是個人類的工業城市,環境汙染得厲害,連妖怪們都快住不下去了。也不知他們從哪裏打聽到我們這裏有清淨寶珠,就想要搶到他們那裏去。”

  “那怎麼行!”瑰兒忍不住尖叫起來,“王老頭沒交出去吧?”住在人類中的妖怪們最難忍受的就是人類制造出來的各種汙染,立新市因為王老頭有一顆“清淨寶珠”,可以不時清潔一下水和空氣,所以妖怪們住得還算舒服,萬一被外來的妖怪搶了去,立新市的妖怪們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他用別的東西騙過去了……”對于王老頭用自己的東西騙對方這件事,劉地還有點耿耿于懷,“清淨寶珠應該還在王老頭手中,可那些妖怪依舊團團包圍著王老頭家,估計他們也不信。而且除了王老頭,別的妖怪也不能使用那顆寶珠,所以我猜他們的目的應該是連王老頭一起擄走。”

  “那怎麼行!”瑰兒只會說這句話了,“我去把火兒叫回來,再把小赤小紋找來,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不用。”劉地抬手制止她嚷嚷下去,“他們是有備而來,這次圍困了王老頭半個多月,而我們竟然這兩天才知道,可見他們平時隱藏得很好。如果我們亂成一團,反而對他們有利。我和周影兩個去找他們下落,另外再去請南羽去護住王老頭的家,這樣就夠了。”

  一直沉默的周影忽然說:“瑰兒,你平時出入小心些,我怕他們有更大的舉動。”

  瑰兒正為南羽可以幫上忙自己卻沒什麼用而懊惱,聽到周影關心的話,立刻又高興起來,哼著歌去收拾桌子了。

  劉地坐在桌子上,和周影面對面坐著,手中把玩著一個桔子,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偷走了我的東西,我要自己教訓他們,才不用一大群人去幫倒忙呢。”

  周影點點頭表示明白。

  “強龍壓不壓的過地頭蛇呢……”劉地眯著眼笑著,抓著下巴看著周影,“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對吧?”

  泉先兒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著,身邊跟著一名男子。這名男子中等身材,容貌平凡,跟在美麗嬌媚的泉先兒身後,幾乎沒有什麼視線會落在他身上。他警惕地留意著四周,目光中閃動著和外表不相襯的光芒。

  “這裏是熱鬧的商業街,商店最多,走到頭就是一個大廣場——那裏原來住著一個槐樹精,不過現在她出門旅行了。”泉先兒正在充當導游的角色,“如果你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東邊有條美食街;如果你喜歡吃人,西邊不遠就是‘紅燈區’,那裏捕食最容易。”她盡心地講解著,似乎沒注意她的顧客根本沒在聽。

  “這家店的衣服款式很新,但也很貴;那邊那家做裙子的手藝不錯,當然比不上我。”對這座城市,泉先兒比較了解的也只是商業區附近,對于旅游景點,名勝古跡卻是一無所知,因此她只好帶著這個自稱白書天的“顧客”一個勁地在商業街上轉悠,同時心中暗暗祈禱對方千萬不要提出購物之外的旅游項目,自己已經裝到口袋裏的服務費可不想再拿出來。

  “對了。”忽然遠遠地看到了瑰兒,泉先兒靈機一動,對自己的顧客大聲說道,“前面是我們立新市的奇景之一,一位住在城市裏的山鬼。全世界只此一位,別處看不到噢!”

  “山鬼?”白書天喃喃自語。泉先兒喋喋不休地說了一上午,這是他惟一聽見的一個詞。

  “我認識她,也可以介紹你認識她。不過她變的外表一點也不漂亮,你想看她的真面目就難了。”

  “我們回去。”白書天轉身就走。

  “啊?”泉先兒急忙跟上去,還在不停地嘮叨著,“是你自己要回去的,不是我服務不好,酬勞我是不會退的!”

  白書天根本不理她,心中思索著:山鬼是山林之“神”,為什麼出現在城市中?難道和清淨寶珠有什麼關系?也許那個老頭只是個幌子,這個山鬼才是關鍵……回去和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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