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奇談-三個故事之行路難-27





  為什麼自己不能早一點趕回來,哪怕只早上半個時辰,也許一切都會不同,自己至少可以救出二狗來啊……

 

  為什麼啊?

 

  為什麼那些官兵不去抵禦外敵,卻要來殺害這些無辜的道士?

 

  張格想不通,也沒有辦法接受現實。

 

  南羽忙著治療受傷的子弟,管理觀物,她自己的心中也悲痛非常,一時沒有去好好開導安慰張格,張格的思維已經走進了死胡同,總覺得就是自己沒能及時回來才害死了弟弟,整天癡癡呆呆的發愣,最後有一天,抱著張義的骨灰離開了道觀。

 

  張格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

 

  他回過故鄉的那個小村,那裏早已人物皆非,一點也找不到當年祖孫三代、其樂融融的生活痕跡了,張格沒有舍得放開手,依舊又把骨灰帶走了。

 

  他也回過兄弟二人生活過數年的那片山林,山中景物依舊,只是當初的兩個少年,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張格即然是僵屍,當然也就是死人人)。

 

  他看過白兔精季野草的墳墓,墳頭好像有人在整理收拾,所以還沒有被雜草淹沒,當年張二狗回來的時候親手為他立的小小墓碑,也依舊立在那裏,上面幾個刻出來自己依稀可見。

 

  張格重新為季野草修繕墳墓之後,數產生過要把弟弟埋葬在這裏的念頭。季野草生前對張二狗百般照顧,視若手足,如果他們能比鄰而葬,雙方心中都會欣慰吧?可是最後,張格還是抱著弟弟的骨灰再次上路,他不忍心讓弟弟埋入黃土,不忍心讓弟弟離開自己。

 

  離開山村走了半天,眼前出現了一座小鎮,張格在鎮前徘徊了很久才走進去。

 

  就是在這裏,自己和弟弟頂著風雪乞討為生,也是在這裏,自己和弟弟被人騙賣進了趙府,最後為了帶弟弟逃離這裏,自己送了命……唉,如果沒有成為僵屍,自己今天早已是一堆白骨,可是自己與弟弟這麼多年的悲歡離合,又何嘗不是從僵屍這個身份上而起呢。

 

  張格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閑晃,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當年的趙家附近。

 

  當年的一鎮之首的趙家早已敗落,原本的大宅現在成了一處學堂,而在這條的另一頭,到是有一另外家大戶人家正在吹吹打打地熱鬧非凡,可是看情形又不象是在辦喜事,張格不由生出了好奇之心,向路邊一個看熱鬧的閑人詢問:這位大哥,這是在幹什麼呀?這麼熱鬧?

 

  連這都不知道,你是外地人嗎?今天是給曹節婦立牌坊的日子,縣太爺都親自到了,當然熱鬧了!那個趕著去看熱鬧的人來不及停下,邊走邊對張格說。

 

  節婦……”張格搖頭,對于這種讓女人守著牌位過一生的習俗,他向來不屑,也就失去了向前走的興趣。

 

  可是那個路人又接著說:你不知道,這曹節婦不容易啊,當年她的丈夫拜堂的第二天突然發了瘋,沖進了山裏就再也沒回來。本來她只和那個男人共度了一夜,家裏人要安排她改嫁,她卻死也不從。誰知到一夜夫妻最後竟然讓她養了個兒子,她就抱著兒子守活寡,竟然一守就是五十多年,她那個男人終究也沒有回來。前年她的小孫子中了進士,這不,給她把誥命請下來了,也把牌坊立起來了,這也算是老天爺給她的點報償吧……”

 

  什麼……”張格一愣,她姓曹……她的夫家姓什麼?

 

  姓張啊,大名鼎鼎的張百萬家你也不知道?不過這份家業她那個瘋的下落不知的男人可沒出一分力氣,全是曹寡婦從小買賣開始,一文一文掙回來的。這個女人不簡單啊,老張家上輩子燒了什麼高香,攤上了這麼個好媳婦,可惜,聽說曹寡婦病的快死了,再好的日子也享受不到幾天了……”

 

  張格愣在那裏。

 

  半天前,在山裏一個少年追著他喊:你要把張二哥的骨灰帶到哪裏去?你不去看看張二哥的妻子和子孫嗎?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人家守活寡替你們張家撫養孩子容易嗎……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她就要……”

 

  當時張格雖然聽見了,可是根本沒有把這些話放進腦子裏。

 

  難道他說的就是這裏,那個曹氏,是二狗的……

 

  張孝親裏裏外外的忙活張羅著,今天是母親的大日子,他心裏即為母親高興,又忍不住覺得酸楚。雖然名義上他不是遺腹子,可是從繈褓之中便由母親獨自撫育,從來沒有見過生父的面。張孝親心裏明白,母親吃了多少苦楚,經了多少風霜才把自己拉扯長大,他自幼就發誓長大了要孝順母親,要把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的義務都扛過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現在張家也算家大業大,張孝親的三個兒子個個出息,小三更是中了進士,為母親請了浩命,立了碑坊。可是母親都恐怕享受不了幾天了,就連特地從京城請來的有名的韓神醫,昨天也回絕了不肯開方子……

 

  想到病榻上老母的面容,張孝親偷偷轉過身抹了眼淚,回過頭又強撐著笑容與前來視賀的縣官、鄉紳們周旋。

 

  這時忽然一個青年男子拔開人群,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古怪地向他問:張員外,我請問,令堂以前是不是住在三十裏外的曹家莊?令尊的名字,是不是叫張二狗?

 

  張孝親上下打量來人,自己家裏從曹家莊搬遷而來,這一點這一帶知道的人不少,可是父親的名字就連自己家人知道的也不多,因為這個名字實在有點粗俗,他不願意提起,更是從來沒與外人提過,這個青年怎麼知道的?看他一身的道裝,難道……

 

  張孝親試探著問:請問閣下是……”

 

  青年的臉色更加的古怪,不理他的問題,反而又問:我鬥膽再問一句,令堂的閨名是否是曹二姐?

 

  你怎麼知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張孝親不由急了,今天是母親的大日子,難道這個人是上門來搗亂的?

 

  張格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他和二狗長得太像了,即使不用法術去分辨,張格也可以看出,他就是張義的骨肉。看著近在眼前的侄子,張格欲哭無淚,臉上表情變化數番,才長歎口氣說:我想見見令堂……”也不等對方回答,便大步向宅裏走去。幾個家丁慌忙的阻攔,可是卻根本追不上他。

 

  曹二姐做了一個夢,夢見張二狗依舊是那樣少年英俊,笑盈盈地來到自己的床前,拉著自己的手,要自己與他一同歸去。說是要帶著自己去看看他的故鄉,看看他家的祖墳,還要給她講講這些年來他和他的哥哥的故事。

 

  他一點也不嫌棄自己經布滿了皺紋的臉,不嫌棄那滿頭的白發,溫柔地撫摸著自己,說不出多溫柔愛憐……

 

  郎君啊,你終于回來了……

 

  睜開眼,曹二姐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床上,身邊圍了兒媳、孫媳和一大群丫環婆子,個個都一臉體焦急地看著自己,她們是怕自己在夢中就此去了,卻不知道對自己而言,歸去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自從半個月前,自己夢到多年不曾入夢的丈夫一身道服施施然而來之後,心裏就知道他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即然如此,自己也該隨他去,生前兩處分飛,也許死後可以有緣再會,今天又夢見了他來約自己同行,看來自己的大限也到了。

 

  她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居然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吩咐丫環給自己換衣、洗臉、打扮。

 

  娘,您難得好一些,還是躺下歇歇,這是幹什麼。兒媳急著想阻攔。

 

  曹二姐拉住兒媳的手,輕輕拍拍了幾下,又叫過三個孫媳婦和小孫女:我夢見我相公來叫我了,我看,這回我是要跟他一起走了,以後這一大家子的煩心事,可就都交給你了。

 

  兒子十個孝順兒子,媳婦、孫子、孫媳也都是沒有話說的孝順孩子,家裏雖然不說是富可敵國,可是也有良田千頃,金銀無數,她的後半生過的舒心適意,只要去了後能和相公相見,她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雖然並不怕死,但是對孩子們的牽掛還是難以割舍,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自己去了他們一定很傷心吧,看著一雙雙淚眼,不由滿心的憐惜:我走了之後,你們不要哭壞了身子。我是去跟那個沒良心見面去了,那是好事……”

 

  娘,您這是什麼話,咱們請最好的醫生……小三在京裏,叫他請禦醫來,咱們不怕花銀子……”聽了這近乎遺言的話,兒媳當下便哭了起來。

 

  曹二姐卻不再開口,閉上眼靜靜躺著,兒媳不放心,又是叫大夫又是煎藥的折騰了半天,見婆婆一直很平靜,才漸漸放下了心。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艾琳媽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