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奇談-三個故事之行路難-21




  胡家的族長還是那樣一副慈祥的面孔,五年的時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點痕跡——也許對與妖怪來說,五年本來就不是一段足以令他們發生改變的歲月。對于張氏兄弟的到來,胡家的人都顯得不冷不淡的,就連那位老族長也沒說什麼多余的話,接到信就讓他們離開,連留客的客套都沒有。這使得本來想要詢問點什麼的張義什麼說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胡家不留他們住下,卻說族長回信要他們帶回去,又說族長這幾天心情不好,無心提筆,要他們登上幾天再來拿回信。

 

  張氏兄弟走出胡家大門,看看周圍的茫茫山林,一時呆在那裏。

 

  張格小聲咕噥: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要是咱們觀中哪個敢這樣,早叫掌門師伯教訓一頓板子了!

 

  張義張張嘴,沒說出什麼來。他沒有辦法對看起來一無所知的哥哥說,胡家的人這種態度,很有可能是因為張格以前做的那些事的緣故。

 

  不知道十七郎怎麼樣了?他的傷勢那麼重,尤其是那只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痊愈?十九郎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還有……

 

  季大哥……

 

  當年南羽在收下他們兄弟之後,馬上就把他們帶走了,張義甚至沒來得及為季野草收斂,不知道那些狐狸精們會不會好好的埋葬季大哥?萬一他們……想到狐狸與兔子的正常關系,張義冒出了一身冷汗。這是他才發現,自己真是虧欠季野草太多了。季野草一直把自己當成弟弟看待,自己卻只是顧著自己的親哥哥,就來季野草為了自己而死之後,自己竟然和哥哥這麼一走了之,連他的後事都沒有為他操辦……

 

  不行,我要去問問胡家的人!

 

  這樣想著,張義轉身又去敲胡家的門。

 

  張格連忙拉住他:你幹什麼啊!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別真的去為這些事得罪師父的朋友啊!會讓人家說師父教導無方的!

 

  張義回頭看著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囁嚅了半晌,終究沒有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哥哥已經不記得了,和他說這些有什麼用?也只能讓他後悔傷心而已。算了……還是自己再想別的辦法打聽吧。

 

  兩兄弟離開胡家不久,胡家大門就重新打開了,一個少年跳出門檻看著他們的去向,撇著嘴說:哼,沒義氣的家夥,連問都沒問我們一句。季老兔子知道一定哭死。

 

  是小師叔!季老兔子?你也真敢叫,回頭讓父親聽見,又是一頓板子!另一個少年慢悠悠地走出大門,在他的頭上敲了一記。

 

  反正季老……小師叔脾氣那麼好,他不會生氣的。先前那個少年一點也不當作一回事,反而興沖沖地問:咱們是不是也好動手了?

 

  後面出來的少年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兩眼看著張氏兄弟遠去的方向,看了良久,長長歎了口氣……

 

  從胡家出來,張氏兄弟當務之急就是要解決住宿的問題。依照張格的意見,自然是要到最近的村鎮上去借宿幾晚,等著胡家的回信。可是一提到附近的村鎮,張義不由得就有些心虛,想到曹家父女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自己一走這麼多年杳無音信,想來他們一定早就把自己忘了,萬一曹二姐已經另嫁,到了那個村子再遇上了,不知道會有多麼尷尬。

 

  想到當年,自己正是為了不讓哥哥變成一個吃人的妖怪才離開了新婚的妻子和好不容易擁有的家庭,現在,哥哥已經基本恢複了人性,可自己曾經已經擁有了的那個溫暖的小家,卻是永遠失去了。這雖然是自己甘願的付出的代價,可是一旦想到那雙紅紅的龍鳳燭,想到燈下那張殷殷的面容,他的心裏就十分得難受。

 

  我在林子裏湊合幾天是沒有問題,師弟你恐怕不行的。張格在一邊絮叨著,其實師父給的銀子還有剩,咱們盡可以去住客棧的。

 

  張義沖他笑笑說:我倒是知道有各地方能住人。

 

  張格由他帶著在山林中走了一陣子,果然遠遠看見一片林間的空地上,有一座七歪八斜的木屋立在那裏。師弟,你該不會是跟掌門師伯學會了蔔算吧?怎麼就知道這裏有座房子?張格搖搖那座木屋的門,見還算結識,于是高高興興的推門進去。

 

  這裏最初是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的獵人留下的小木屋的,後來,那座木屋毀在了張格的手中。現在的這一座,是張義後來央求季野草幫他蓋起來的,本來只是為了留下一記憶,從來也沒有想過還有和哥哥一起住進來的一天。

 

  張格不知道張義這些念頭,他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看到到處是灰塵、漏雨的水漬、動物的糞便,便自己找來一把柴草,開始收拾起來。張義連忙跟在後面給他幫手。

 

  當年也是這樣,兩兄弟草草收拾了這間小木屋住了下來。不同的是上次是天寒地凍,走投無路,這一次卻是悠悠閑閑的准備幾天小住。那時的張大狗雖然頭腦不清,卻是一心一意的護著弟弟,這次張格頭腦清晰,學道有成,卻只認自己的同胞兄弟是師弟。

 

  張義胡思亂想著。一會是幼年時的種種悲苦經曆,一會是季野草、胡家兄弟等人的影像,在腦海中七上八下的折騰著。

 

  師弟,你看看這樣行不?張格是個極為謙恭的人,不僅沒有一點師兄架子,而且事事都會先跟他認為比自己聰明的多的張義商量。張義發呆的功夫他已經把整個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要跟張義商量把當作床用的幹草鋪在什麼地方。

 

  這裏……”張義伸手一指。

 

  以前他們兄弟倆的那張木床就是擺在那裏的,離著窗口很近,春天的時候,張義就會在窗前種一些野菜,從窗口看著它們生長,捉摸著那一天可以拔來吃掉。有的時候張義會把多余的獸肉掛在門外晾曬,生怕被野獸偷走,一夜也要看上幾次……

 

  那個時候,哥哥總喜歡打些狼回來……其實狼肉不怎麼好吃……”張義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吃狼肉嗎?張格從窗戶外面伸進頭問,狼肉怕是不好吃,我到周圍看看有沒有野兔山雞之類,你先去撿些柴火吧。說著拍拍手上的灰土向林中走去。

 

  森林之中掉落的幹枯樹枝很多,張義不一會就撿了一堆,用一根藤條捆好拖回來。以前哥哥去打獵之後,這就是他最常做的工作之一,現在身體長高長壯了,又習練了武藝,更是幹的輕而易舉。只是把柴拖回來之後才開始詫異,哥哥怎麼還沒有回來?以張格現在的身手,去打只野兔山雞之類的,需要這麼久嗎?

 

  張義信中開始焦急的時候,遠處的山林中忽然一陣騷動,遠遠就看見無數的林中飛鳥驚起,發出嘈雜的鳴叫。張義心中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哥哥在那邊吧?想到這裏扔下手中的柴草,抽出寶劍就像向那邊跑去。

 

  張格在木屋附近轉了幾圈,只看到一些味道不好的小野獸,既然不合口味,他也不打算進行無端的殺戮,于是向著林中走去,當他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肥大的野兔,正准備上前一把抓過來的時候,林子中忽然射出一只長箭,差一點把他的手和兔子一齊釘在地上。張格抬起頭去看,見一個背著弓箭的人類正從灌木叢中出來,沖他吆喝一聲:喂,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煩了敢跟大爺搶獵物。

 

  原來是個獵人。

 

  這山中什麼野味沒有,張格當然也不會跟一個獵人去搶一只兔子,見那個人已經把兔子連同穿在上面的箭一起把在了手中,他就轉身要去別的地方尋找獵物了,人家是以打獵來養家糊口,自己不過是想弄一只野味替代一下吃厭了的幹糧而已,怎麼能去跟人家爭。張格的性格中不僅僅有原來的張大狗的憨厚,而且更是牢牢的把師父教導的容忍之道記在心裏,所以雖然這只兔子明明就是他先看到的,他也不打算和這個口中不幹不淨的人類做什麼爭執。

 

  看到張格要走,那個獵人反而吆喝起來:站住,想這麼就走不成!

 

  張格回頭茫然地看著他,獵物都讓給他了,還要怎麼樣?

 

  看你這個小道士一身光鮮,一定是騙了施主們不少的銀子吧!我平生就很的就是你們這種一不耕田二不打獵,專門靠著一張嘴騙錢的和尚道士了!給我把你身上的錢財統統交出來,不然的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張格愣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是這個獵人看自己外表的年齡不大,身子又看起來單薄,一個人走在深山老林中,穿著這一身鮮亮的新道袍,于是動了貪念,想要搶劫自己的財物。張格怎麼會把這樣一個人類放在眼中,可是他平時對別人謙讓慣了,遇到這樣的人也沒有和對方計較,不等對方作出什麼不利于自己的舉動,就幾個騰躍消失在密林深處,等到那個獵人張弓搭箭,他早已離開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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