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奇談-三個故事之水中新娘



       老天不知是怎麼了,在連續三年的水災弄得民不聊生之後,今年的大水剛退,老百姓剛剛因為今年水退得早心裏有了些希望,開始整頓生息,補種莊稼,又開始了難得一見的大旱。連一絲雲彩都沒有的天空中掛著火辣辣的太陽,一個勁的向大地發射著熱量,似乎不把這裏的最後一份水汽榨出決不罷休。原本到處積水的連年澇地現在已經幹枯出了深深的裂紋,就連那條年年泛濫的河現在也只剩下了細細的水流,懶洋洋的流淌著。

  正午時分,一抬步行走就冒著“青煙”的道路上老遠都看不到一個人,只有一棵老樹下擺著一個小小的茶攤,茶攤後坐著的中年書生正舉著一本書讀得津津有味,直到那個道士走到他面前行了個禮他才察覺有人來了。“道長坐,喝杯水吧,這天可真熱的邪乎。”中年書生連忙招呼道士坐下,並且為他斟上滿滿一杯濃茶。

  道士是個身材瘦小的黑矮子,操著一口南方口音,抓過茶一飲而盡後長出了口氣說:“這個天可真是能熱死人啊,先生可救了我的急了。”

  “再喝再喝。”中年書生又幫他斟茶,一邊問:“道長從遠處來吧?聽口音像南邊人?” 

  “老家在浙江,來北方住了幾十年了,這口音卻就是改不過來。”道士便用袖子摸汗邊又端起茶水一口喝下。

  中年書生看他的年紀也就是二十出頭,聽他的話象是自小就離開了家鄉的便說:“俗話說鄉音難改嗎。還沒請教道號?”

  “我叫白水,出家後也沒有道號,你就叫我白道士吧。”看到中年書生莞爾自己也笑說,“明明天生就長的黑,偏偏卻姓了白,每次說來自己都好笑。只是這皮色是爹娘給的,姓氏是師傅起的,自己真是半點主也做不得。”

  兩人隨意閑聊中白道士的飲量驚人,已經喝下了半桶開水,那壺茶葉也早也泡得沒了半點味道,中年書生又換了茶葉正待續水,遠處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傳來,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在一群吹鼓手的簇擁中,一乘大紅花轎沿著小路搖擺而來,熱鬧的喜樂吸引了好多頑童閑人圍觀,只是這支看起來華麗喜慶的婚嫁隊伍,卻缺少了最重要的主角之一——新郎官,取而代之的是行行蕩蕩跟在隊伍後面的一些鄉紳與家丁,媒婆的角色也由一個打扮得妖裏妖氣的神婆子所替代。

  白道士一下子站起來激動地說:“這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中年書生搖著頭歎息:“作孽啊!往年發水災,就說是要送新娘子去請河神息怒停止發水,今年鬧旱災又說要請河神息怒降雨——天不讓人活也就罷了,這樣的事可是人不讓人活啊!不知道今年是誰家又遭殃了!”

  白道士疾步向前走去,卻不小心帶倒了中年書生的茶攤,他連聲道歉說著:“我收拾,我付錢,我就回來收拾……”一面大步向前追著那支送親的隊伍,中年書生正想叫住他說些什麼,抬頭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中年書生以為他也是去湊熱鬧去了,一邊搖頭歎息著一邊自己慢慢收拾好茶攤。又過了一會,送親的隊伍和看熱鬧的人三兩成群的都轉了回來卻不見白道士的身影,中年書生聽著走過時停留在茶攤喝口水的人們議論著:“這是第幾次這麼辦了,這種事管不管用啊……”

  “你別傻了,這樣的事要是管用前幾年我們這裏就不會年年發洪水了,真不知道那些老爺們腦子怎麼了,今年竟然又弄這種事。”

  “什麼,你們竟然不知道嗎!還不是因為這次被送去的那個叫姚兒的丫頭長的俊,被徐老太爺看上了想討了做七房,你們想想,七十一和十六這年紀差多少啊,人家也是正經人家的閨女,他母親辛辛苦苦守寡拉扯大的,當然是不願意,三說兩說不知怎麼就得罪了徐老太爺了,這不就把她給……”

  “可憐她老娘啊,都快五十的人了,那年輕守寡就這麼一個心肝寶貝,轎子一下水她自己也就跟著跳下去了……”

  “唉,這麼也好,娘倆一起走路上也有個照應……”

  “可憐啊,那麼俊的閨女……”

  “……”

  送走了這些人中年書生還在搖頭歎息,一抬頭卻看到白道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本來那幅風塵仆仆的樣子現在幹淨了不少,在這樣的烈日下頭發上還在留著水漬,就好像剛從河裏爬上來似的。他看中年書生已經自己收拾了攤子,再看看地上的那堆碎杯子碎茶壺,臉上發紅地說:“真對不住,我剛才,我急著去……我賠錢,連茶錢一起付。”他這麼說著,伸到懷裏掏摸的手卻一下停止了動作,半天沒有拿出來,訕訕地說:“我忘了,剛才我把錢全部都,都給了她們母女……我身上沒錢了……先生,我師傅和師弟一會就到了,您看能不能等到他們來再……”

  中年書生笑起來:“我擺這個茶攤是為了聽故事,不是為了掙錢,道長走南闖北見聞一定不凡,不知道可不可以說來聽聽?”

  “說故事?我,我嘴最拙了,實在不會啊,不然待會我師弟來讓他講,他讀書多有學問。”白道士看起來更急了。 5KSY`g4pP3DXfXcPI

  “道長不用急,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聽故事才在這裏擺茶攤換故事的,本來就是為了消遣,您要不願意講也沒關係,來,再喝杯茶,慢慢等您的師傅和師弟吧。” A

  白道士滿懷歉疚地坐下來又喝了幾杯茶。他對水的需求其實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多了,但是處于這樣的炎炎烈日下,心裏總覺得如果不是老是喝水就會被曬幹一樣。想想自己喝了人家那麼多水,還打壞了人家的茶壺茶碗,卻什麼補償都不能給人家,心裏越發的歉疚,沉思了很久說:“先生,我就給您說個故事吧,不過說得不好,您可千萬別見笑。”

  “好好,在下洗耳恭聽。”中年書生說著,又為他斟上茶水。

  白道士一邊思量著從何說起,一邊慢慢開口:“從前有條河,河裏住著一個泥鰍妖怪……”

  

  今天的陽光真是好,連躺在水底都能感受到溫暖了,岸上一定是個好天氣吧?泥鰍在水底的淤泥裏打著滾想:這麼好的天氣,今天要做點什麼好呢?暖洋洋的水溫使身體非常舒服和慵懶,昨天吃了好多小魚直到現在肚子還很飽,也不需要再去打食,可是天氣這麼好實在應該動一動,自己最近是不是越來越懶了……邊這麼想著,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打著哈欠閉上了眼。

  這只泥鰍本來住在一個半幹不枯的水塘中,泥鰍生淤泥養,是一只再平凡不過的小泥鰍。有一天,一只天狐用自己的內丹救人之後來到那個池塘邊清洗沾染了血跡的內丹,好巧不巧的就在這時這只小泥鰍正被大魚追的沒命的逃竄,一頭撞了過來,天狐的內丹正好卡在了它的嘴裏,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前有怒氣沖沖的天狐,後有饑腸轆轆的大魚,可憐的小泥鰍奮力一躍希望逃出生天,卻偏偏躍到了岸上,亂彈亂跳了幾下就不能動彈了。天狐見自己的內丹進了它的嘴裏先是勃然大怒,看到它這麼狼狽又忍不住笑起來。

  天狐取回了自己的內丹,但是他好意的保留了幾分法力在泥鰍的體內,經過這一吞這只小泥鰍就此成了一只低級的小妖。天狐覺得他也算與自己有緣,就把這只泥鰍妖怪帶回了洞府,給他取了名字,收他做了徒弟。

  從一只朝不保夕只會在泥裏打滾的泥鰍成為妖怪,又被已經有地仙實力的天狐收為弟子,任誰都認為這只泥鰍不是一般的走運,開始泥鰍自己也是這麼認為,在師傅洞府周圍住的其它的小妖們面前頗有些得意洋洋,但是在師傅的門下過了半年後泥鰍就不這麼想了。

  看看其他妖怪,再看看自己,赫然發現自己過的日子真是辛苦:其他妖怪還在睡懶覺,自己就要起來為師傅去山頂的寒泉打水泡茶;太陽剛剛露頭,其他妖怪三三兩兩剛起床,自己就早已開始在山頂上打坐練功;日上三竿,其他妖怪們在林間游蕩玩耍,自己卻在洞裏啃書抄寫(字寫得不規整還要挨戒尺);下午要練武術,晚上要念經文,月亮出來後還要打坐直到深夜。另外掃地洗衣種菜釀酒,送信跑腿端茶倒水……各種雜務花樣繁多,數不勝數。還有那些奇怪的規矩,什麼師傅坐著時只能站著,師傅走路時要走在師傅後面,不能把腳放在凳子上,不能用手抓飯,不能在泥地上打滾,不能把被褥在泥水中浸泡後再使用等等……泥鰍每天都是拖著疲倦到極限的身體爬上床,然後在半夢半醒中被師傅打起來,開始新一天的生活,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再熬到晚上,然後循環……而且天狐是位極為嚴厲的老師,如果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他布置的功課或者觸犯了他的規矩,責罵、罰跪、戒尺、罰抄書……輪著使用,弄得泥鰍叫苦不迭——過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活在泥塘裏每天被大魚追趕啊。

  他本來就不是自己願意成為妖怪的,更沒有什麼修成正果飛升成仙的遠大理想,加上生性懶惰散漫不願意吃苦,要他過現在這種日子無異于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跟著天狐修煉沒多久,他就失去了心裏的慶幸和得意,最大的願望變成了只要有朝一日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脫離這種鬼日子,變回泥鰍都無所謂。

  終于有一天,趁著天狐出外訪友,泥鰍鼓起勇氣收拾了個小包袱逃之夭夭。 \

  這麼一逃故鄉他是不敢回了(根據他記得的師門規矩,背師潛逃的罪名是要被打回原形,壓入山下100年的),在人間游蕩的話又怕哪一天被師傅一頭撞見,自己也沒有什麼謀生的技能可以在人類中生存,想來想去,他隨便找了條偏僻的河流住了進去,每天捕魚捉蝦,睡在淤泥裏,吃在沙灘上,把所有的修行方法和人類語言泡在腦後,逍遙自在的過起了過去過的泥鰍的生活。

  不知不覺中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十年。

  開始的幾年泥鰍還天天害怕被師傅找到,所以潛伏水底輕易不敢出來,隨著時光的推移,師傅一直沒有出現,他就把害怕的心情慢慢遺忘了,幾年來偶爾也會浮上水面冒個泡,膽大嘴饞的時候甚至敢去岸上的人類村莊偷只雞摸只羊打打牙祭。只是生性膽小又懶惰,到不敢對人類有更多的損害,附近的人類當然也不知道這條河裏還住著這麼一只妖怪。 N]

  

  “呼啊啊……”

  泥鰍又打個哈欠,伸伸懶腰。

  今年的天氣還是很幹旱,河水比起前兩年來又減少了不少,陽光猛烈加上水量少,水底就格外的溫暖,真是舒服啊,泥鰍朦朧的期待著整條河都成為爛泥池的日子,能在那麼多的泥裏打滾的話一定很舒服吧……

  胡思亂想了半天,泥鰍終于決定了今天的日程——睡覺。並且馬上開始執行起來,找了塊粘稠適度又能曬到太陽的淤泥,一頭鑽進去呼呼大睡。多麼舒服悠閑啊,就算修成了正果,也不一定能過上這麼愜意的日子啊。入睡之前他迷迷糊糊的這麼想著。修煉了、岸上的生活了、人類的語言了……都是好遙遠的事情了……

  一陣喧鬧的鑼鼓聲把半夢半醒之間的泥鰍吵醒,喧鬧聲悠遠而近,漸漸接近了河岸。

  “人類怎麼總是這麼吵鬧呢!”泥鰍嘟囔著爬起來,揉著眼睛向水面上看去。

  一堆打扮的花花綠綠的人類站在岸上敲鑼打鼓,一個老妖婆似的女人在岸邊又跳又唱,同時還有人點了香燭燒紙不住的扔進河裏來。過了一會,幾個人在一陣哭鬧聲中把一頂大紅的轎子扔進了河裏。

  泥鰍忙向旁邊躲了躲。

  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看見了,去年,前年,大前年……反正天氣幹旱的這幾年裏年年都會發生。人類聚集在岸上,先是一陣吹打吵鬧,然後就會把一頂轎子扔進河裏來。第一次看見時泥鰍沒有經驗呆呆的抬著頭看熱鬧,結果正好被轎子砸在頭上,起的那個大包好幾天都沒下去呢。這次他一邊詛咒著吃飽了沒事幹的人類,一邊懶洋洋地拖著身體預先挪開。

  火紅色的轎簾在水中飄搖著,攪動著水波和光斑,就連泥鰍也不得不承認,那真是很美的景象。

  一個人類從轎中撲倒出來,張著雙手在水中無助的揮舞。和轎子一樣顏色的火紅色長裙上用金色的絲線繡滿了美麗的圖案,火紅色的罩頭四周飄飄灑灑著各色珠串,在透水而來的陽光中變化出瑰麗的色彩。隨著這個人類的掙紮,看起來如同一段水中的舞蹈。

  泥鰍入迷的看著,他雖然愚笨,對于美麗的事物還是知道欣賞的。不過他知道這樣美麗好看的景象維持不了多久,根據以往的經驗,他知道等這個人類落到水底後很快就會不動,靜靜的被淹死,水流會沖走罩頭,露出一張蒼白扭曲的難看又嚇人的臉,那臉上不曾閉上的眼睛裏的神情是泥鰍最討厭的。然後那美麗的紅衣裙會被水沖刷浸泡的失去顏色和腐爛,最後留在水底的就只有一具被時間和水中的魚蝦啃噬過的白骨。以前被和轎子一起拋下來的那些人的結局都是這樣,泥鰍想這個人類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l

  “唉,人類有那麼大的本事,為什麼偏偏會被淹死呢……” \

  泥鰍感歎著,准備回去接著睡覺。

  水中的女子徒勞的掙紮著。

  她有疼愛嬌寵她的爹娘,也有正盼著迎娶她過門的未婚夫婿,她才十六歲,還有大好的時光要過,不甘願就這樣死在水裏,成為河神迎娶的新娘,她想回家,想回家……為什麼沒有人來救自……救命……

  女子呼出胸膛裏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朦朧地看見有個人影正從自己身邊游過。

  是秦大哥,秦大哥來救我了!我就知道他會來的……

  女子欣慰的這樣想著,向那個身影伸出了手。

  “啊?”

  泥鰍忽然發現自己游不動了。他甩甩身子,發現是自己的尾巴被那個人類牢牢攥在了手裏。“放手放手,你幹什麼呀!”他不快的用手拽著尾巴和那個人類拔起了河。

  女子已經昏厥過去,手中還緊緊地拽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p6

  泥鰍又拔了幾次,尾巴還是紋絲不動。他知道人類在要被淹死的時候會緊緊攥住他們接觸到的東西不放,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尾巴會成為這樣東西。

  “你要死就死吧,抓我尾巴幹麻啊!放開我!放開我!放手啊,讓我走吧……”泥鰍本來個子就不大,變成人類後更是身材瘦小,被劇烈掙扎中的女子牢牢攥住之後他用力劃了幾下都沒有掙脫開,眼看被女子帶著向河底沉去,心裏不由也開始著急,奮力擺動身體想把女子推開。

  溺水之人一旦抓住物體不但力氣極大,而且抓住物體後絕對不會放手,有經驗的人救落水者時都會從落水者的背後下手,為的就是怕被對方抓住後一起扯到水底去。從來沒有和人類接觸過的泥鰍當然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他就是一味的掙扎,他越掙扎女子就抓的越緊,女子抓的越緊他就越掙扎……終于女子沉到了河底,泥鰍也被她拖了下去。

  泥鰍實在沒力氣掙紮了,想了想以前那些落水的人類的結局,他也懶得再撲騰了,老老實實在水底躺著等著這個人死掉自然就放開自己了。他等了片刻,扭頭想看看那個人類死了沒有,一眼看過去卻不由發出了一聲慘叫,手腳並用,拼命的向前劃去——那個女子大睜著的充滿怨恨不甘的雙眼,蒼白扭曲的面孔正好就在泥鰍的面前,那樣的神情真是把他嚇得夠嗆,頓時忘記了勞累奮力游走,卻把依舊抓著他的尾巴的女子同時也帶動,不管它游出多遠,只要一回頭那個女子的臉龐都依然漂浮在眼前,泥鰍在河中向沒頭蒼蠅一樣亂闖,最後一頭撞在了岸邊的一塊岩石上。他捂著亂冒金花的額頭,用盡最後的力氣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岸,一頭栽在泥灘上不想動彈了。

  

  不知過了多久,泥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感到四周乾巴巴空蕩蕩的,額頭上還蓋著什麼熱呼呼的東西。他扭扭身體四周看看,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想了好一會他才記起來,自己當時是跑到岸上來了,而且游得太累,於是想在先岸上歇歇,誰知就這麼不知不覺在泥灘裏睡著了。那麼自己現在是在岸上吧?自從從師傅那裏逃出來後,自己還從沒在岸上待過這麼久呢。泥鰍邊想便四處張望。

  “這位……這位大哥,您醒了。”身邊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泥鰍一抬頭,嚇得怪叫了一聲。眼前這張臉他可太熟悉了,就是它追著泥鰍讓他狂游了半條河啊。

  “這位大哥您好些了嗎?”女子小心地問。當冰冷的河水不斷湧進口鼻,她本來已經萬念俱灰,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在河底成為魚蝦的食物了,沒想到醒來的時候卻在岸上發現自己還好好的活著。她看到身邊還有一名男子臥在泥濘中動也不動,自己還牢牢攥著他的衣角,心裏明白就是這個人救了自己。恩人一直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如果不是他的鼻中還有呼吸女子一定以為他是死了。都是為了救自己恩人才會弄成這樣,女子心裏即感激又擔憂,一直守在泥鰍身邊,好不容易看他醒來了才松一口氣,眼淚流了下來。

  泥鰍定下心來仔細看看,這個女子現在倒是不像在水裏那麼嚇人了,眉清目秀的五官配上蒼白的面色,看起來倒是有些楚楚可憐(咦,從師傅的書裏看來的詞自己竟然還記得幾個?看來自己的腦子還不笨。想到這裏泥鰍不禁有些得意。)“你在這裏幹什麼……”和女子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後泥鰍終于先開口說話了,他想知道這個人類女子想要幹什麼。

  “這位大哥,謝謝您救了我。”女子細聲細氣地說。

  “我救了你……我……”泥鰍看看自己,想了半天才領悟過來,是自己游上岸的時候把這個人類也帶上來了,而當時的她竟然還沒有死,到了陸地後又掙扎著活了過來。人類的生存力真是厲害,如果在自己還是一只普通泥鰍的時候被弄到岸上這麼長時間的話,一定變成魚幹了。泥鰍不禁這麼感歎。

  “這位大哥您的身體不要緊了吧?剛才您昏迷了那麼久,可真把我嚇壞了。”女子還是那麼輕聲輕氣地說著。

  泥鰍的臉紅了起來,他明白女子說得昏迷是指自己剛才睡的懶覺,想必是自己剛才睡得太沉,女子又不好意思檢查自己得身體就想當然的把自己當作了昏迷。說起來在岸上睡覺還真是件辛苦的事,弄得自己現在身體發乾,四肢無力,還是趕快回水裏再睡上一覺休養休養吧。這麼想著,泥鰍爬起來就走。

  “這位大哥您要去哪裏?”女子焦急地問。

  “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去吧。”

  “這大哥……”女子還想再說什麼,可是泥鰍已經覺得自己很困了很累了,加快了腳步,女子著急地一下子站起來,卻呻吟一聲倒在了河灘上。

  泥鰍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下,奇怪的摸摸頭:怎麼上來岸反而死了啊?

  泥鰍好奇的回來看看女子,發現她還在呼吸,在她身邊蹲了一會不知道怎麼辦,于是重新決定會去睡覺。他走到了河裏,想了想又走回來,乾脆拖著女子一同向河裏走,再想想如果把她弄回自己家去又會淹死,又轉身回到岸上。

  要怎麼辦呢?泥鰍拼命轉動著平時從來不用的腦子冥思苦想起來。3PP

  

  “白大哥下來吃飯吧。”茵茵站在屋下叫著。泥鰍摸摸汗長鬆了口氣,她終於想起來叫自己下去了,還以為要這樣幹到天黑呢。把手中的稻草一扔,順著旁邊的小樹從這間半塌的茅屋頂上滑下來。

  當時泥鰍把女子弄醒,催她快自己回家去,她卻悲痛的哭了起來。說她自己是被鎮上選出來要進獻給河神的新娘,如果自己就這樣回家去,鎮上村裏的人不但不會放過自己和家人,而且等著自己的命運依舊是被拋入河中。泥鰍問她要怎麼辦,她卻跪下磕起頭來,一個勁要泥鰍救人救到底。泥鰍從來沒有受到過這麼高的禮節,頭腦一熱就帶著她在岸邊的居民發現她還活著之前躲到了山裏。

  這是一間趕在深山裏的小茅屋,原本是打獵的獵人們偶爾歇腳的地方,現在泥鰍和那個叫茵茵的人類女子已經在這裏住了三天。茅屋中的灰塵蛛網已經打掃幹淨了,茵茵又擔心茅屋的頂會在雨天露雨,泥鰍只好按照她的話找來些茅草修補。他是個天生長著一身懶骨頭的家夥,這樣的活計真是要了他的命,渾身都隱隱酸疼。

  “白大哥您快擦擦汗,先喝熱湯。這是我燉的蘑菇,您先嘗嘗合不合口味?”

  就是因為她總是這麼柔柔地說話,弄得泥鰍實在說不出自己不想帶著她逃跑,不想幹這些體力活一類的話來。他歎口氣,端起充當飯碗的木瓢喝了一口:不管怎麼說這個人類的手藝還真是不錯。

  “好吃!再來一碗!”

  茵茵本來還在擔心缺油少鹽的簡陋飯菜他不喜歡,見他愛吃露出了笑容,又滿滿的幫他盛上一碗。

  這個姓白的男子雖然有些遲緩古怪,但是看得出是個好人。他救了自己,知道自己是被鎮上選出來獻給河神的新娘之後毫不猶豫的帶著自己躲進了深山(本來茵茵還有些擔心他會把自己帶去交給鎮裏呢)。他幫自己找到住處,到山裏尋找食物,收拾屋子,驅趕蟲蟻…… 雖然不太說話,可是不管茵茵提出什麼要求他都盡量的滿足。看著他忙碌的身影,茵茵不時會想起秦大哥來,如果他在這裏是不是也會對自己百依百順?當然是會的!茵茵甜甜地想著,不知道秦大哥知道自己的事後會不會難過?他現在在想什麼?自己現在是撿了條性命,可是以後怎麼辦?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爹娘身邊?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秦大哥?

  想著想著,眼淚不禁流下來。

  “還有嗎?再來一碗吧。”泥鰍雖然一向不愛活動,食量倒是不小的,再加上這幾天一直在幹活吃得就更多了。

  茵茵忙又給他滿滿添上。但是還沒等她自己端起碗吃上幾口,泥鰍就又在那邊滿嘴裏含著東西含糊地說:“還有嗎?再來一碗。”

  茵茵一共給他添了三次,最後幹脆把自己吃了半碗的飯菜也倒給了他,泥鰍全部吃光才抹著嘴,看看空了的鍋碗遺憾地歎了口氣把飯碗放下表示不吃了。茵茵苦笑,自己早就知道這位白大哥能吃,於是刻意的多做些飯,誰知不管做多少他都是全部吃完,並且表示沒有吃飽,茵茵為了滿足他的飯量每天都要增加煮飯的數量,今天已經加倍到做了兩大鍋,結果居然還是這樣。家裏面儲存的糧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看來只好請白大哥再到山外買一些才行。她正要說出請求,耳邊卻傳來陣陣鼾聲,仔細一看,泥鰍斜倒在椅子裏,已經睡著了。

  茵茵愣了半天才想到拿來毯子給他蓋上,看著他的樣子搖頭歎息。茵茵家鄉是個貧窮的地方,她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在為了生活勤奮地勞作,像泥鰍這樣的人茵茵還是第一次看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什麼別的事情也不想幹呢?是不是那些有錢人就是這樣生活的?不過白大哥也許就是有錢人吧,他連買東西是隨手拿出來的都是銀子,從沒看他用過銅錢。

  

  泥鰍走到茵茵看不見的山坡上就走在一棵樹下躺下開始偷懶:又要到山下買糧食,用法力變銀子、和人類打交道還要把死沉的糧食扛到山上來,這些事情想想都覺得累。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個女子要自己順便去她的老家偷偷看看她的父母和一個隔壁秦大哥生活得好不好,有沒有思念她。唉,這不是還要多走好多路嗎?她家幹麻不住在河裏,游泳可比走路輕鬆多了。

  泥鰍越想越不願意動彈,蜷在樹下,在對女子的滿腹抱怨中慢慢睡著了。

  等他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一天,太陽早已下山,林間一片漆黑,風聲和獸嚎在影影憧憧的樹影間回蕩,就連泥鰍這個妖怪也不由心裏發緊。反正今天也把賣糧食的事情耽誤了,就等明天再去買好了,他可不願意這樣摸著黑下山,萬一遇見只老虎野狼什麼的,雖然不會被吃掉但是也要嚇一跳啊。心裏這麼決定了立刻回頭想那間山間小屋走去,邊走邊在尋思,不知道還有沒有飯剩下給自己吃。

  泥鰍對于陸地的生活不太熟悉,雖然視力遠遠好於人類,黑暗的樹林對於他來說還是無比的難走,也不知道在藤蔓和樹樁的照顧下一路上也不知道已經摔了多少個跟頭,習慣了坦坦蕩蕩的河道的他被晚上看起來都差不多的樹叢弄得昏頭脹腦,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當遠遠的在樹叢中傳來一絲光亮時,泥鰍毫不猶豫地一頭向那邊沖了過去。

  “白大哥……”

  “白大哥,真的是您回來了!您沒事吧?”

  正站在小屋前高高舉起手裏的油燈的茵茵看清楚了走來的人影確實是泥鰍後帶著哭音喊起來。

  “我沒事。”泥鰍揉著剛才摔疼的手臂有氣無力的回答。

  “我左等右等都不見您回來,還以為您出了什麼事。山裏的野狼一直在嚎,我想也許您……出事了,可我不敢出去……好在您回來了,不然我……”說著捂著嘴嗚嗚地哭起來。

  “我沒事。”

  “哎呀,白大哥您的手怎麼流血了!”茵茵看仔細泥鰍的模樣後驚叫起來。

  泥鰍不解的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然後睜大眼,張大嘴,保持著這樣的姿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他的手背上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傷口,正在向外滲著鮮血。

  “白大哥!白大哥!”茵茵驚慌失措地大聲尖叫,手中的油燈翻落在地上,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日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泥鰍每天幹幹雜活,下山買買東西,茵茵煮飯洗衣,收拾打掃,平平靜靜的過著,眼看冬天快要到了,泥鰍下山買了許多棉花布匹,無比期待的等著茵茵做棉衣(水底的溫度可比岸上暖和,這還沒到深冬泥鰍就已經冷的受不了了),茵茵卻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針線低聲問:“白大哥,我們要一直住在這深山裏嗎?”

  “啊?”泥鰍愣了一下。他是個隨遇而安的人,雖然開始的時候整天想著要回河裏去過舒服日子,但是現在他習慣了天天有人伺候著吃飯穿衣的生活,想到要和茵茵分手還真是有點慌亂。

  “這個屋子夏天住沒什麼,但是一旦下雪說不定會被壓塌的,我們還是下山另外找個地方住吧?”

  “下山去住?你不是一直不想讓別人知道你還活著嗎?”泥鰍奇怪她怎麼忽然改變主意了。

  “這……”茵茵低頭擺弄著衣帶,“天下這麼大,鎮上的老爺們總不可能處處都管得到,我們走得遠一些不就行了。白大哥,您的家鄉是哪裏?怎麼從沒聽您提起過?出門這麼久您不掛念家人嗎?”

  “我家?”泥鰍苦笑:“我哪裏來的家啊!”

  “那麼您就沒有……”

  “沒有什麼?你說大點聲,我沒聽清楚。”

  “您有沒有……”茵茵的聲音到了後面又成了耳語。

  “你喉嚨怎麼了?說不出話來嗎?”泥鰍不無關心地問。

  茵茵氣的一跺腳:他真地聽不出自己的意思是想問他有沒有家室嗎!

  這些日子來茵茵想了很多,家是不想再回去了,她無法想象回去後怎麼面對已經成為自己妹夫的秦大哥,以及嫁給了自己未婚夫的妹妹,至於父母,他們既然把芊芊嫁給秦大哥就表示他們沒有設想過自己活著回去吧,那麼自己已經不必再回去了。茵茵部又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一個單身女子,無親無友又沒有什麼可以求生的技能,自己能到哪裏去?能幹什麼呢?難道就這樣在山裏住一輩子?就算是自己情願這樣,白大哥也不可能一直這樣陪著自己啊,他總是要走總是要回到他自己原來的生活中去的,到時候自己怎麼辦?自己一個人住在山裏的話,不是活活餓死也會成了虎狼的點心。想到這些茵茵心裏才有了更大的慌亂,雖然泥鰍對她很好,一直在照顧她的生活,可是他如果走了怎麼辦?茵茵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泥鰍這個在她眼中善良憨厚但是木訥呆板的“人”,也許命運就是要把自己和他連在一起吧。

  茵茵下定決心問:“白大哥您成親了嗎?”

  泥鰍眨眨眼:“我?成親?”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這句問話這麼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我成親?我……哈哈哈哈……我怎麼可能成親?”記得還在師傅門下的時候,有幾個妖怪為了和師傅攀上那麼一點半點關系,曾經起過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泥鰍的打算,可是那些妖怪女子不論美醜、不論巧笨、不論大小、不論……都把人類制定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天條拋諸腦後,紛紛施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拼死抵抗,甚至真有幾個烈性女子索性出家或者自盡的,這些親事當然也就一見沒成,弄得本來對成家立業還有些期待的泥鰍就此對于婚事死了心,明白自己這個樣子是不會有女子看上自己的。現在茵茵居然問自己成親了沒有,他當然覺得很好笑。

  “那麼說白大哥您還沒有娶妻?”

  “當然沒有,誰會看上我啊。”

  茵茵欣喜地說:“那麼,那麼……白大哥你可願意……娶我?”Hqlm3

  泥鰍張大了嘴看著她。

  “其實白大哥三番兩次的救我,茵茵無以為報,早就該以身相許了,但是原本有和秦大哥的婚約在身。現在秦大哥已經另娶他人,我已經……”茵茵苦笑一下,“茵茵在這世間已經別無依靠了,白大哥如果願意,那麼茵茵是三生有幸,如果白大哥不願意,我也不方便再繼續打擾您,明天我就下山去……”如果泥鰍真得拒絕了她她也沒有勇氣和臉面繼續和他朝夕相見,當然要早早的逃走。

  “我怎麼能娶你?我怎麼能娶你……”泥鰍急得直扯頭發。他一個妖怪要怎麼娶她?!當年雖然因為懶惰逃離了師門,但是師傅教導過的規矩他還是牢牢記的,不敢犯分毫的,其中那條:騙姦人類女子者,殺!的規矩他可是沒有忘記。再說茵茵如果知道真相的話,多半不是暈倒就是尖叫著逃走,哪裏還會想嫁給自己。

  “那麼白大哥您是看不上茵茵?”

  “不是,不是!”

  “那您可願意娶我?”

  “不行!這萬萬不行!”泥鰍連連擺手。

  茵茵抹抹眼角的眼淚,快步向裏屋走去,開始快速的收拾起她自己的物品來。 a

  “你幹什麼?”

  “收拾衣服。我明天就走,不再打擾恩公了。”

  “你下山要去哪?”泥鰍還沒注意她把稱呼都改了傻乎乎地問。

  茵茵慘然一笑:“世界這麼大總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吧。”

  也就是說她什麼打算都沒有。泥鰍和茵茵和山下的人類來往了這些日子後對於人類已經有了些了解,根據他的推斷,一個單身女子想平安無事的在人類中獨自生活下去是很難的,不,是幾乎不可能的。那麼她以後會怎麼樣?泥鰍有點不願意想下去。“你自己走的話也許會被人騙去賣掉,也許會餓死,也許……”他盡力的在腦海裏搜索著各種可怕的可能,希望打消茵茵的念頭。

  “如果那樣也許那就是茵茵的命。”

  “可是……可是……”泥鰍有點急了。

  茵茵根本不再理睬泥鰍,徑自忙活著,泥鰍就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最後茵茵終於撐不住了,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哭了起來:“我真的那麼讓你看不上眼嗎?那你之前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我,我……”

  “不是那樣,不是……是我配不上你!”泥鰍慌忙解釋,“你看我這樣子,你怎麼會看上我?從來沒誰肯嫁我的。”

  茵茵停止哭泣看著他。以她對泥鰍的了解知道泥鰍說的都是實情,至少他自己心裏一定是這麼認為的。這個男人不但忠厚老實、心地善良,而且家境富裕衣食無憂,只是因為長相“普通”一些,為人笨拙了些就不受女子青睞,居然弄得他自己也認為自己配不上任何女人了。想到泥鰍不是在拒絕自己,茵茵露出了笑容柔聲說:“我就是願意嫁你啊。”

  看到茵茵還帶著淚痕的甜美容顏,泥鰍腦子一熱,忘記了自己是妖怪的事實,忙不迭的點起了頭:“娶,我娶!”

  
        
        七歲的男孩一下子坐倒在路邊帶著哭腔叫:“爹!娘!我走不動了!”

  男子無奈的回過頭來。他自己懷裏抱著四歲的女兒,而他的妻子背上則背著兩歲的小兒子,再加上負擔的那些行李(也許在別人眼裏那都是些破爛,但是那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他和妻子都分不出身來再去背這個孩子了。男孩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爹,娘,我餓,我走不動了!”妻子跑回去抱著孩子開始哭泣,男子也頹然的坐在了路邊。家鄉受災後一家人逃荒在外,好不容易到了前面這個沒有受到旱災,相對比較富裕的城鎮,沒想到這裏的縣令竟以為了地方安全為由,不許災民進城。這一家人家夾雜在災民的隊伍中又被趕離了城門,竟不知要去何方才好。看看周圍那些同樣是流離失所的人們,他們也和自己一樣,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會不會就像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老弱病殘者一樣,忽然就倒下去,再也沒有氣息了。

  “爹,娘……我也餓了……”被太陽和顛簸弄得昏沉沉的小男孩這時發現父母停了下來,滿懷希望的等待著吃飯。

  “娘,我不餓,有吃得先給弟弟吧,能不能給我喝口水?”女孩子忍著饑餓心細體貼的說。

  男子拿出水袋給孩子們喝水,又把最後的乾糧拿出來分給了三個孩子,然後望著前路陷入了沉默。

  女人餵最小的孩子吃完長歎一聲:“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啊?在這樣下去我們大人都受不了,何況孩子們。”

  “走一步看一步吧。”男子又沉默了半天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女人哭了起來,孩子們受到母親的感染也跟著哭泣,連平時堅強的男人也朦朧了雙眼。

  一頂倆人抬小轎從遠處慢慢過來,轎子前後跟從的丫頭和僕人一邊推開攔路的災民一邊還在喊:“各位,我們家白大善人和白夫人在前面十裏鋪舍粥了,各位快走幾步就到,熱粥管飽,老人小孩還送一個窩頭。”

  這一家人聽到這句話跟周圍的災民一樣都精神起來,有人已經開始向那個方向跑去。看來這頂轎子裏做的就是那位舍粥的白夫人,很多災民都在向轎子磕頭,這一家人也在轎子經過身邊時拉著孩子,恭恭敬敬地對這位善人磕了幾個頭。

  轎子經過這一家人身邊後走了沒有多遠卻在路邊停了下來,一個小丫環快步跑回來對男子客客氣氣地問:“我家夫人請問這位大哥貴姓?”

  男子有點吃驚的回答:“小人姓秦。”

  “果然是姓秦,那麼請問這位娘子的閨名可是叫芊芊?”

  “你怎麼知道賤內的名字?”

  小丫環一拍手:“那就不會錯了!”高高興興的跑了回去向轎中人複命,把那對夫妻仍在原地疑惑不已。夫妻二人猜測著會是什麼人認得自己,他們沒有這樣富庶的親戚啊,難道是認錯了人?但是和這位貴婦人要找得人連名字都一樣的話也就太巧了。

  轎子又被抬了回來,裏面的人隔著轎簾仔細打量他們:剛才一掠而過雖然使她認出了他們,但是現在的仔細審量卻又增添了懷疑。這真的是自己曾經最熟悉的人嗎?他們怎麼會改變了這麼多?那個自己都曾暗暗嫉妒過的總是有著粉紅面頰的美麗小姑娘怎麼會變得這麼憔悴,似乎比自己還要大上十歲,那個英俊豪爽的青年怎麼會變得這麼蒼老遲緩,要不是自己知道家鄉受災後老是在記掛著他們,如若憑空在街上相遇的話自己也許就會和他們錯過去了。

  “這夫人您找我們有事嗎?我們是不是以前認識?”

  “……”

  “夫人……”

  他們又叫了幾次轎子中才傳出帶著嗚咽的聲音:“芊芊,是你嗎?這些年你可好?”

  “你!你是!”夫婦倆一起叫起來。

  轎簾被掀開,一個少婦從裏面哭著撲出來牢牢抱住了芊芊。艱苦的歲月雖然使秦氏夫婦提早變得衰老而面目全非,正好相反的是富裕舒適的生活讓少婦美麗依舊,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分手時的容貌幾乎未曾改變,秦氏夫婦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芊芊緊緊抓住她問:“姐姐,你怎麼在這裏?你,你沒有死!?”姓秦的男子也難以置信地喃喃說:“茵茵?”

  茵茵和泥鰍成親已經快八年了,成親後他們就一直住在這個縣城裏。開始他們就靠泥鰍變銀子來生活,茵茵雖然沒有懷疑銀子的來歷,但是看泥鰍花錢大手大腳,而且對於窮苦人總是盡力幫助,就卻開始擔心這樣下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於是勸說泥鰍或者買些田地耕種,或者做點小生意。泥鰍對妻子是百依百順,種地他不會,就依照天性在市面上開了一家專門賣水產的店子。也許因為他本來就是“水產”的一種的緣故,這間店的買賣竟出奇的好,不到半年就又掙下了一間店子,茵茵雇人打理開成了雜貨鋪,又過了大半年,又開了家布店……泥鰍在經商方面竟然有著非凡的運氣,這些年來只要是他參與的生意沒有一樣不掙大錢。他依舊花錢大手大腳,可不管他花出多少馬上就會有個機會自己送上門讓他又掙回來,就這樣數年累計下來,現在的泥鰍已經是這個鎮上的首富,可以說是家財萬貫。他和茵茵住的地方也早就換成了一座華麗的府第,家中奴僕上百人來來往往好不氣派。

  茵茵先安排這一家人吃了飯,又叫下人給他們洗澡換衣,一陣忙亂之後才有機會坐下來好好嘮嘮家常。 ]

  芊芊沒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姐姐還活著,緊緊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姐姐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些年一直住在這裏嗎?姐夫是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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